乔岩有些发懵,站在那里不敢多言。
丁光耀指了指沙发道:“现在就你我俩人,别紧张,坐下说。”
乔岩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板思索片刻道:“丁书记,其他的我没什么看法,总觉得您挺难的。”
丁光耀看着他笑了笑道:“这就叫难吗,更难的还在后面呢。全县30万人都眼盯盯地看着我,有的人充满期待,有的人纯属看笑话,还有的人巴不得让我赶紧走,哎!来之前,别人都劝说我,别来金安县,我还偏偏不信,谁知来了确实有些后悔,比想象的还要难。”
丁光耀舒了口气道:“既然来了,我肯定不会撂挑子走人,至少得干出点成绩来。我不怕来自同僚们的压力,但害怕群众的骂声。前两天我在手机上看到条网友的留言,说金安已经烂到根子了,彻底失去信心了。看到这句话,我心如刀绞,五味杂陈,如果迫不得已,谁会如此谩骂自己的家乡呢。”
“所以,他们支持也罢,反对也好,我是要咬着牙干下去。改革嘛,就是要革去一部分的利益,归还于大多数人,这个恶人我还是可以做的。我不指望在我手里金安有多大发展,但把社会治理整顿好了,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剩下的交给下一任吧。”
丁光耀突然对乔岩说这一番话,看似是在和他说,其实是说给其他人的。也能看出,他外表很强大,内心非常痛苦。尤其是江国伟在会上公然挑战他,让他很是伤心。但为了他的施政方略,打脱牙和血吞也要坚持下去。
一个比较立体的丁光耀呈现在面前,乔岩对其敬佩有加,真诚地道:“丁书记,我感觉我和您有过相似的经历。比如说在侦办蔡小虎的案件过程中,压力非常大,领导打招呼,同事不理解,社会使狠招,还有各种诱惑,那段时间快要崩溃了。自己也在想,到底图了什么,有必要得罪一大片人吗?”
“正在这时,您出现了,给予了我很大鼓励和支持,才使我坚持了下去。我觉得,您走得是阳关大道,是为了金安的明天,短期内看不到效果可能会不理解不支持,等真正见到成果了肯定会拥护您的。我作为金安人,看到了您的努力。”
丁光耀翻了翻抽屉,乔岩立马明白,赶忙从衣兜里掏出烟递上,问道:“您是不是戒了烟了?”
丁光耀点燃吐了口浓烟道:“嗯,以前特别能抽,最厉害的时候一天抽三四包,后来身体扛不住了,就戒了,感觉又要开始抽了。”
乔岩关切地道:“那您还是少抽点吧,毕竟胃不好。”
丁光耀没有回应,似乎心情舒畅了一些,转移话题道:“那天去福田镇,你在路上说的思路我认真思考了下,觉得可行。下一步,我计划先行整合福田镇的煤矿,你说是私有化好还是国有化好?”
乔岩没想到征求他的意见,谦虚地道:“丁书记,我那是瞎说的,您是经济方面的专家,在您面前我可不敢献丑。”
“嗳!和这没关系,就想听听你的想法,说说看。”
见对方如此,乔岩直截了当道:“我不是太懂经济,但其他地方有现成的经验。您比如说山西,国进民退,绝大部分煤矿被国有收编,带来的好处是安全事故直线降低,但对于地方财政而言,是很大的损失。”
“假如私有化,如果成熟的私企发展成集团化模式去管理,不比国有企业差,更重要的,能给地方产生巨大的税收,也能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手里。有了自主权,自然就有了话语权。”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混改。地方成立国有企业参股,不直接参与私企的管理,年底分红即可。这样,除了税收还有利润,似乎比前两者更有主导权。”
丁光耀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嗯,不错,看得出来,你是动脑筋的。如果把福田镇的所有煤矿整合成一家大企业,对我们下一步管理是有很大好处的。你现在订两张机票,晚上飞上海,具体和关宏志联系对接。”
“好的,我马上落实。”
乔岩没有回家,来到一楼他的房间先给关宏志打了个电话,对方已关机,估计正在飞机上。正准备订机票时,他发现有个重大失误,这事应该先汇报童伟,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这是最起码的尊重。看了看表,他又跑到楼上,敲开了童伟的房门。
对方正在睡觉,毕竟一夜未睡。看到是乔岩,没多说什么,打了个哈欠道:“什么事?”
乔岩简要汇报,童伟点燃烟道:“这事我知道,丁书记昨晚说了,只说他一个人去,这是让你陪着去?”
乔岩没有接茬,童伟叮嘱道:“去了外面要照顾好丁书记的生活,他不能多喝酒,别让多喝。把药随身带着,再带身换洗的衣服。下午的会你别参加了,和刘哲对接一下,把东西都准备好。”
乔岩庆幸提前和童伟打了招呼,否则对方指不定如何想呢。虽然跟着丁光耀,但顶头上司是童伟,绝对不能跳过他擅作主张,这是规矩,也是做人的根本。
下午,丁光耀走后,乔岩和刘哲把该准备的东西收拾好,甚至内衣内裤都备好,提了个小行李箱。他又跑回家换了身衣服,除了充电器什么都没带,尽量减轻自己的负担,全心全意服务好丁光耀。
这是他第一次陪领导出差,而且是飞上海。活了这么大,他就去过一次上海,还是N年前的事了,内心不免有些小激动。
关宏志回过电话告知,酒店什么的都已安排好,到了机场有专车接送,包括去景阳市的康庄机场,直接走贵宾通道。乔岩不由得感叹,当领导到了一定级别时,服务的人自然就多了,或许,这就是追逐权力的魔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