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次来到要塞,李志忠的心底就如同死寂的湖面,并未涌起任何特别的期待。他在这末日的废墟中摸爬滚打了太久太久,历经了无数次生与死的惊心动魄考验,看过了太多希望如泡沫般破碎后留下的荒芜景象。每一次燃起的憧憬,都被现实无情地掐灭,久而久之,他的心早已如同被岁月这把利刃反复磨砺过的磐石,坚硬且麻木,很难轻易为新的境遇而泛起一丝涟漪。
李志忠对于人类未来究竟要不要执着地沿着科技文明那条充满未知迷雾、荆棘丛生的道路奋勇前行,他是真的没有太多想法,内心平静得如同古老的深潭,波澜不惊。他从未怀揣过那种炽热得仿佛能燃烧苍穹、要倾尽所有让人类迅速崛起、重回往日辉煌、以强者之姿屹立于世界的豪情壮志。在他眼中,这些宏大的命题太过遥远,仿若夜空中闪烁却遥不可及的繁星,与他每日为了从废墟中翻找出一点残羹冷炙、为了躲避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而挣扎的琐碎日常,完全格格不入。所以,他打心底里不在乎,也从未浪费一丝精力去思索这些在旁人看来关乎人类命运走向的大事,在他的求生世界里,那些都太过虚幻。
但这绝不意味着李志忠是个狭隘自私、只图个人安逸,对他人苦难视而不见的冷漠之人,更不能说明他缺乏那种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大爱胸怀。若要探寻缘由,其实关键就在于他过往那些不堪回首、刻骨铭心的苦难经历。他宛如一位在狂风暴雨中漂泊许久、船身千疮百孔的孤舟旅人,在末日的惊涛骇浪里被一次次无情地打翻,又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重新爬起。对于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人而言,他内心的渴望早已被现实这双粗糙的大手打磨得纯粹而质朴,他所求的,仅仅是能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方宁静天地,每日能有口热乎的饭菜,有干净清冽的水喝,平平稳稳地度过余生,不被饥饿如恶狼般撕咬、不被寒冷如冰刀般刺痛、不被疾病如鬼魅般缠身,或是免受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如阴霾般笼罩。
而此刻,站在希望绿洲这片充满生机与希望、仿若梦幻之地的土地上,李志忠真切地感受到,曾经那些遥不可及、只敢在心底悄悄幻想的梦想,竟都已悄然成真。他缓缓地环顾四周,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着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笑容,听着孩童们欢快得如同林间小鸟鸣啼的笑声,心中满是知足与感恩,对当下在希望绿洲的生活状态,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真的,这种满足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溢于言表。对于李志忠这般从末日绝境中一步步艰难挣扎过来,每一步都踩在血与泪之上的人来说,现在这里的生活,简直就是他往昔无数个绝望黑夜里,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人间仙境。哪怕是在梦中,他都不敢想象世间还有如此美好的角落。
遥想过去,外面的世界宛如一片黑暗深渊,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在其中蔓延。哪有这般宛如奇迹降临般,能确保食物与水源稳定供应的世外桃源?那时,大地干裂得如同百岁老人的肌肤,沟壑纵横,水源枯竭得仿若生命的源泉被彻底抽干。为了一口能续命的吃食,为了几滴能润喉的清水,人们不惜出卖灵魂,相互算计、争斗,人性的丑恶在饥饿与干渴面前暴露无遗。不仅要时刻警惕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模样怪异狰狞的变异生物,它们或是张着血盆大口,利齿闪烁着寒光,一口便能咬断人的脖颈;或是身覆剧毒鳞片,只需轻轻一蹭,毒液便能让人瞬间毙命,稍有不慎,就会被其瞬间撕成碎片;还要日夜防备着同行的幸存者,在饥饿与绝望的驱使下,突然翻脸,像恶狼一般抢夺自己仅有的那点赖以生存的物资,用贪婪、凶狠且充满猜忌的目光,觊觎自己辛苦积攒、用命换来的一切。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信任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但在希望绿洲,一切都截然不同。这里仿佛被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守护着,那股力量如同无形的壁垒,始终维持着一种超乎想象、难以言喻的良好秩序。在李志忠扎根于此的漫长岁月里,他极少听闻有斗殴、口角之类破坏和谐的事儿发生。在这里,似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被某种神圣的文明之光洗礼,褪去了末日带来的戾气与野蛮,变得格外友善、温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对他人的尊重。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分享着生活的点滴喜悦,孩子们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草地上嬉戏玩耍,不用担心突然袭来的危险。
要知道,在外面的世界,无论是那些零零散散、如风中残烛般飘摇的幸存者营地,还是广袤无垠、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野外,人与人之间几乎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极度紧张、残酷的竞争氛围之中。平日里大家相处,虽说不上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但为了稀缺的资源争夺、地盘划分而引发的殴斗冲突,那是家常便饭。哪怕是像梁溪城这样规模较大、相对有组织有规矩的幸存者营地,内部矛盾与争斗也屡见不鲜,管理层为了权力明争暗斗,底层民众为了多一口吃食拳脚相向,根本看不到像希望绿洲这般和谐融洽、仿若一家人的温馨画面。在梁溪城的街头巷尾,时常能听到争吵声、打骂声,混乱与不安如影随形。
小主,
唯有希望绿洲,是这末日废土中真正的净土,一片和谐之地。至少目前来说,所有人都无需再为食物短缺而饥肠辘辘,为水源干涸而焦渴难耐,也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地操心外界那些犹如噩梦化身的恐怖变异生物。而且,希望绿洲生长着的那些魔植,拥有着超乎想象的神秘力量,它们比起任何凶悍强大的变异生物都要厉害、恐怖数倍。这些魔植或能释放出迷惑心智的香气,让靠近的变异生物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转,直至精疲力竭;或能伸出坚韧如钢的藤蔓,将入侵之敌瞬间绞杀,那力量足以将巨石碾碎。它们如同忠诚无畏的卫士,环绕在绿洲四周,给予所有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到心底的安全感。夜晚,人们可以安然入睡,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怪物趁黑偷袭。
回首往昔,那些变异生物给人类带来的伤痛实在太过沉重、太过直观。在李志忠的记忆深处,数不清的噩梦场景不断闪回。曾经,亲眼目睹变异生物如鬼魅般突然现身,无情地将至亲好友逐一吞食,那血腥惨烈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记得那是一个阴霾密布的黄昏,一只原本温顺的家犬,在辐射的侵蚀下,突然身形暴涨数倍,双眼通红,獠牙外露,疯狂地扑向自己的主人,瞬间将其撕咬得血肉模糊;又或是在某个倒霉的时刻偶然遭遇,看着平日里熟悉的、温顺的普通动物,眨眼间扭曲异变,化作凶残无比、满身獠牙的杀戮机器,对着人类疯狂肆虐,那种源自心灵深处的震撼,那种瞬间从食物链顶端沦为猎物的悲哀与绝望,对无数幸存者都造成了极其强烈、难以磨灭的冲击。许多人因此精神崩溃,再也无法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这些年一路走来,就李志忠亲身遭遇的此类惨事,即便没有几百次之多,几十次肯定是有的。每一次,那些场景都残忍到极致,凶厉异常,让他从发根到脚趾都忍不住地发麻,心底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他曾见过一只变异的巨鼠,体型如同小牛犊,浑身长满了尖锐的刺,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破坏殆尽,它以人类为食,手段极其残忍,啃食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不禁回想起童年时期的一段经历。那时,世界还未陷入末日的混沌,他与父母亲人一同前往动物园游玩。在园中的虎笼前,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威风凛凛的老虎。当时那头老虎被关在坚固的铁笼里,虽然失去了自由,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依旧扑面而来。年幼的李志忠好奇心作祟,在父母的陪伴下,慢慢靠近虎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就在他几乎贴到笼边的时候,那头老虎似乎被什么激怒,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跃,带着一股腥风,直直地扑向李志忠所在的位置。那一刻,虎爪几乎要抓破铁笼,那股威势骇人至极,李志忠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发软,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当场。那种恐怖,那种瞬间让人感觉到内心站立、四肢僵硬的绝对畏惧,李志忠现在都难以忘却,那是他童年时期最早的感受到恐怖的经历,而如今,与末日中的那些遭遇相比,竟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曾经以为老虎的一扑是最可怕的,可末日里变异生物带来的是无尽的噩梦与绝望,相比之下,童年的恐惧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当那轮曾经象征着希望与生机的太阳,被末日的阴霾彻底遮蔽,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而在踏入那片末日废土之后,就如同被恶魔诅咒一般,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轰然拉开了序幕,原本熟悉得如同掌心纹路的世界,刹那间崩塌得奇零八落,陷入了让人窒息的混沌与绝望之中。
往昔在山林间自由穿梭、灵动而富有野性的野兽,或是像李志忠这般,曾经每日穿梭在城市街头,为了生活琐碎忙碌奔波、怀揣着平凡梦想的人类,在那场神秘莫测又致命至极的灾难冲击下,命运被无情改写。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超乎想象、违背自然规律的异变,仿佛被邪恶的魔法扭曲。有的野兽原本柔顺光滑、能在阳光下闪烁微光的皮毛,变得坚硬如铁,每一根毛发都如同钢针,还闪烁着诡异的寒光,爪子更是疯长,犹如寒光凛凛的利刃,轻轻一挥,便能将厚重的钢铁像纸张般轻易撕裂;有的人类则是面容扭曲得不成人形,双眼被嗜血的红光充斥,背后突兀地生出怪异的翅膀,当它们振翅高飞时,能在天空中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浓烈刺鼻的腥风,所到之处,残垣断壁都被这股力量冲击得摇摇欲坠。他们无一例外,都彻底沦为了令人胆寒的变异生物,成为了这片废土上新的主宰者,肆意播撒着恐惧的种子,让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绝望的气息。
这些变异生物给李志忠带来的惊悚之感,相较于他童年时期在动物园那看似惊险、实则还存有安全屏障的遭遇,简直强烈了十倍不止。那是一个昏黄黯淡、沙尘漫天的午后,李志忠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废墟之间,试图寻找一些可以果腹的物资。当他在一处断壁残垣的拐角处,与一只身形巨大、犹如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变异狼蛛骤然碰面时,那瞬间袭来的恐惧,如同西伯利亚冰原上最冰冷刺骨的寒潮,毫无预兆地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那狼蛛足有一人多高,庞大的身躯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狰狞,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毒刺,仿佛是恶魔身上的尖刺,每一根都透着致命的危险。它的八只复眼冷冷地盯着李志忠,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恐惧,嘴里还不时滴落着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的黏液,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李志忠只觉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都像是要竖起来,心脏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双腿像是被无形的钉子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根本动弹不得。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畏惧,让他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产生,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危险”,被一种生物本能死死地禁锢在了原地,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裁决。
小主,
李志忠深信,这般噩梦般的遭遇绝非他一人的专利,在整个末日废土时期,无数的人类都曾深陷同样的绝境。毕竟,当那些变异生物经历了畸变之后,不知为何,它们似乎格外钟情于将人类当作首要的捕猎目标,仿佛人类身上有着吸引它们的特殊气息。他曾听闻,在遥远的东部荒野,那里曾经繁华一时,如今却沦为废墟,有一群身形如小山般的变异巨蜥潜伏其中。它们藏身于废弃的高楼大厦之间,只要察觉到人类那微弱的气息,便会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从各个角落蜂拥而出,用那粗壮得如同树干的尾巴横扫一切障碍,将沿途的建筑残骸、杂物统统击飞,只为了能将人类精准地卷入血盆大口之中,那血盆大口里锋利的牙齿闪烁着寒光,仿佛是死亡的宣判。甚至,就李志忠所知晓的,已经有一些变异生物族群悄然进化出了专门针对人类的捕猎习性,它们的智慧在血腥的杀戮中逐渐觉醒,懂得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分工协作,有的负责隐蔽侦察,凭借着敏锐的感官在暗处锁定人类的踪迹;有的负责驱赶,用嘶吼和威慑将人类逼入预设的陷阱;有的负责致命一击,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人类致命的打击,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让每一次的捕猎都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游戏。
这无疑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当一个人不幸遭遇到这种恐怖场景,内心深处便会被植入一颗名为 “畏惧” 的种子,自此以后,只要一想到那些狰狞的模样,哪怕只是一丝模糊的影子,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离,避之如洪水猛兽,仿佛那是世间最邪恶的存在。长此以往,连反抗的勇气都会被消磨殆尽,彻底沦为这些恐怖生物嘴边待宰的羔羊,失去了作为智慧生物的尊严与抗争精神。这就如同草原上的食草动物一般,在面对猎豹、狮子等强大捕食者的一次次猎杀时,如果只是一味地惊恐逃窜,从不尝试奋起反抗,那么随着一代代基因的延续,即便它们原本在体型、力量或是速度等方面具备足以抗衡的优势,也会因为基因中逐渐缺失对抗的因子,而在遭遇天敌时,只剩下逃跑和绝望地引颈就戮这两种悲哀的选择,沦为食物链底层永远的牺牲品。
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末日的钟声敲响之后,在与变异生物的残酷博弈中,许多人都经历了从食物链顶端的主宰者到惊恐猎物的身份转变,相当一部分普通人在这漫长而黑暗的时期,对那些变异生物滋生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李志忠也曾是其中一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一听到变异生物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或是瞥见它们那扭曲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身影,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如雨而下,脑海中全是那些血腥残忍、惨不忍睹的画面,如同恶魔的低语,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好在后来,生活的重压如同千斤巨石,逼迫他不得不一次次直面这些恐惧。为了生存,为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他握紧颤抖得如同筛糠的双拳,在废墟中与变异生物周旋,每一次的交锋都是生死考验,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再后来,他幸运地组建了家庭,妻子龚悦,这位拥有超凡能力的奇女子,宛如一道温暖而又强大的曙光,穿透了末日的阴霾,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在龚悦的悉心陪伴与言传身教下,李志忠逐渐从往昔那如深渊般的恐惧和忌惮中挣脱出来,重新找回了一些勇气与自信,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然而,即便心态已然发生转变,李志忠依旧不敢对那些变异生物有丝毫的懈怠。他深知,大多数人对这些神秘而恐怖的生物了解实在太过浅薄,犹如盲人摸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拿变异生物的智慧觉醒来说,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在那一个个扭曲的躯壳之下,隐藏着一颗颗正在进化的大脑,它们的智慧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像他们曾经遭遇的白魔族群,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那些白魔外形如同鬼魅,周身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气息,能够口吐人言,用那沙哑、冰冷的声音交流战术,还懂得运用战术,组织起严密的防御和进攻阵型,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若不是李志忠他们拼死抵抗,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龚悦的超凡能力,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成为白魔们的腹中餐。倘若任其自由发展,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会孕育出一个全新的、足以与人类文明相抗衡的智慧种族,届时,人类的未来将更加堪忧,陷入更深的绝望旋涡。
对于这一次来到要塞,李志忠的心底就如同死寂的湖面,并未涌起任何特别的期待。他在这末日的废墟中摸爬滚打了太久太久,历经了无数次生与死的惊心动魄考验,看过了太多希望如泡沫般破碎后留下的荒芜景象。每一次燃起的憧憬,都被现实无情地掐灭,久而久之,他的心早已如同被岁月这把利刃反复磨砺过的磐石,坚硬且麻木,很难轻易为新的境遇而泛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