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还是我么?”此时耀州州府后衙内,知府陆澄芝也这样问自己,遥想当年进士及第,也曾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风光无量,而今久待这区区州府清冷之地,为向往繁华,往上爬,他已不知做了多少事,拜了多少码头,送了多少礼。就在刚才,他接待名义上老师的儿子汪锦堂,他已知晓此人底细,但更知晓此人背景及身后代表的势力,那是可以让他青云直上的源源动力。他送给汪锦堂新的路引及其父一封书信,另赠送万两金银及老家的地契,告知汪锦堂应立即逃遁避祸并特意购置一辆马车,由此看来他为心中所愿已经不管不顾。张捕头来信说抓住了奸细,哼!谁是奸细我不知道吗?不过恰好,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说你不幸呢还是倒霉呢?呵呵!
子言也未曾料到自己的小命已被人惦记,仍和一众捕快边走边聊。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捕头姓张,名世军,也曾在军中服役,任百人长,后因伤回家,得以安排成为州府捕头,而那小捕头却是死去战友的儿子,因无依无靠便由自己带回家当做徒弟养大。他们自子言口中,再次悉得子言来历及北去过往,却唯有张捕头隐约猜出子言便是那出谋放火的毒士书生,料想到可以挽回多少将士性命,对子言更是高看一眼,霎时有心放子言归去,但知府已来信告知,务必将其带回,自己只能回去在实话实说,洗脱子言嫌疑,使其安然归去。
众人快马而行,直到午后,方才抵达州府。捕头张世军立即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府衙禀告知府详情,而知府陆澄芝却立即宣告升堂问案,捕头虽然疑惑,但对方身为一府最高长官,只能听命行事。待众人预备站好,知府高座府衙正堂“明镜高悬”下,重重拍下惊堂木宣布升堂,在一阵“威武”及木棍敲击地面声音中,子言被押入大堂。但见进来一书生,陆澄芝面虽难色,但仍高喊:“堂下何人?所犯何事,还不速速交代,以免皮肉之苦!”而后宣一捕快立即呈上令牌及其他物证。
子言刚欲开口,却听闻“此人拒不交代,给我压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还未回过神来,子言便被两名捕快架出大堂,按上刑具便打,子言气急大骂“狗官,你个狗官枉为人子!”张捕头见此情景,欲上前如实相告,却被知府阻止,让人请至后堂。
厚厚的板子重重地拍打在屁股上,自开始火辣辣的疼转为皮开肉绽、撕心裂肺的疼,直至疼晕过去,却被一盆冷水猛然泼醒。睁开虚弱的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冰冷的大堂地板上,模糊的意识已听不清那混账知府在说些什么,只感觉有人捉过自己的手指在纸张上按了什么,估摸着是什么定罪的罪状吧,然而他此时已经有心无力,并再度无知无觉地痛晕过去。眼见已达成心中所愿,知府陆澄芝满意地宣布人犯安子言的罪行,并下达隔日处斩的命令,一切都这么顺利,一切都这么任性,一切都这么无理,然而此时此刻此地,并无人能拿他做什么,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不就是这样么。
严寒刺骨的天气,阴冷潮湿的地面,无时无刻不考验着虚弱的安子言,终于疼痛冲破身体的枷锁再次显露出来,钻心的难以承受,满身的虚汗已浸湿了衣服,微弱的睁开眼睛,完全是陌生的环境,微微抬头,从四周微弱火光中,依稀可以判断此刻已身在大牢,而自己正趴在光秃的地面上。是谁想要害我?我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这般想要我死?思来想去,最想要我死的不就是那些狄人吗?自己可是得罪狠了人家呀!
不多时,旁边传来细小的叫喊声:“安先生,安先生,醒醒,醒醒啊!”
子言抬头,原来是小捕快,虚弱道:“是你呀!你们害我至此还不够,特来为我送终么?”
小捕快急忙道:“先生哪里话?为此师傅也是不明就里,几次三番找知府诉说详情,竟被知府责难停职,师傅遣我来此问先生,如何救得了你?他们要在隔日午时处斩你呀!”
“杀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呵呵!”子言自嘲道,“你想要救我?”
“先生一把大火烧死那么多狄人,定不是奸细!我等欣赏先生为人,纵使不成,也要试上一试!”小捕快坚定道,
子言闻言,也知此时只能依赖他人传信,或许尚可挽回一线生机,便对小捕快说声“谢谢!”然而自己并无任何信物可自证身份,思来想去便说道:“我并无任何信物可证明己身,想要救我,劳烦你快马赶至翟道大周军营,找陈初平小将军,就说安子言找陈兔儿救命!若事成,安某定有厚报!纵使不成,安某亦先行谢过!”
“先生,这是金疮药,我来帮你!”小捕快自身上取出一小瓶道,
“小钟子,快走啦!否则被人发现,我们会有麻烦的,和你说了此人知府不让探视的,你怎么骗我呀!”此时身后一中年牢头道,
小捕快回道:“章叔,这不有您吗?马上就好!”,而后将药品塞进子言手中继续道 “先生,我得马上走了,再会!”
看着离去的小捕快,子言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而伤势不容耽搁,慢慢揭开身后衣物,将金疮药轻轻撒上去,由于看不见也不敢瞎摸索,不免扯动伤口,疼的子言龇牙咧嘴,好不难受!
终于熬过这艰难的夜晚,迎来黎明的曙光。当一缕阳光穿过牢房狭小的窗户照在子言脸上的时候,细细感受着它带来的一丝暖意,仿佛点亮了这个黑暗、污浊的世间,即便是此刻死去,又能如何呢?吾心故我在,随时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