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把这玩意放回去。”小A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那根针一样的零件,看来是十分害怕它碎掉。
项天明点点头,双手已经扶住红黑色的拉杆,随时准备发力。
“好了。”小A左手把零件放回去后,举起右手对着一旁的项天明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可以拉动拉杆。项天明立即双腿顶在舱壁上,使出吃奶的劲头把拉杆往下压,没想到细长的拉杆发出一阵生涩的金属摩擦声,只是略有下移而已。
“小A,怎么还是拉不动啊?”面对项天明的困惑,小A扒住气闸门的边缘看了一眼,又飘过来和项天明一起握住拉杆的上半部分:“可能是生锈了里面,里面的零件有点死,应该没有硬性问题,我数到三就一起用力。”
小A也调整姿态,将身体与水培区的舱壁垂直起来,双腿顶住,做好发力准备:“预备,一、二、三!”两人弓着腰,绷直了腿,在厚厚的衣服下面手臂青筋外露。拉杆瞬间吃力,已经微微变形,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伴随吱呀一声,项天明和小A都听到舱壁内部传来金属运转独有的刺耳噪音,手上力道随之一松,拉杆已经被他们压到了最大角度。一些金属盘子和刀叉慢慢地从隔壁舱室飘了出来,气闸门打开了。
“终于打开了,谁能想到我们能有一天差点被一道破门给挡住!”项天明松开已经变形的金属拉杆,看着面前这些零零碎碎的,从隔壁舱室飘过来的东西忍不住感叹道。
“这里的灯光还亮着,看来应急电源系统运行得还不错,氧气供应装置也应该并没有中断。”小A第一个蹬着地板,慢慢向里面飘去。
“看起来像是个食堂,和那份结构图上标明的一样。”小A环顾四周说道。项天明紧随其后,一眼就看见明亮灯光下大厅里摆放好几百张长桌。
这里的大部分物件都被牢牢地固定在地板上,以防由于颠簸导致的不可抗滑动。桌子,椅子,吧台饮水机还有垃圾桶底下都固定有螺丝。甚至部分刀叉都被塑料制成的弹簧绳拴在桌面上,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项天明还注意到一些手掌大小的烤制面包四散在这附近,离门口越近,面包越少。仿佛是一条面包银河,从舱室后面一路延伸到气闸门附近。他随手捡起一块用手挥舞了两下,果然,已经被冻干了,分量也很轻。
“如果她真想害我们,只需要在我们必经之路上的某一处地方故意标错就行。”项天明丢开手里的面包,他倒是不敢放松,现在看来鹰和她姐姐极有可能在密谋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放松在某种程度上与自杀无异。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小A看来并不打算与项天明争辩。
雅典娜号的食堂设计得极其空旷,两人漂浮在座椅上方,却根本触摸不到天花板,这一舱室的层高比之前大约多出一半。
这种空旷明亮但空无一人的舱室并不能令项天明和小A舒心,反而使得他们默契地加快了速度,跟着面包飘来的方向,向隔壁的医疗室移动。这种死一样的寂静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
扶着气闸门进门右侧的又长又直的舱壁移动,项天明和小A穿过了好几个被墙体隔开的区域,他们看到墙上写着船员就餐区,指挥人员就餐区和客舱就餐区。其中客舱就餐区几个字被人用红色油漆划拉几下遮住,只是没有遮盖完全,在旁边还有几个猩红的大字:领餐排队。
“看来,至少有一点上,我们那位并不老实的朋友没有骗我们。这里的确生活过一批难民。”看着身下满目狼藉的现场,项天明沉声说道。
眼前的领餐排队区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从另一边入口进来就是满地已经被冻干的呕吐物和血迹,几根黄色警戒线被人缠在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金属椅子上,一头攒进了用桌椅垒成的矮墙里,砸出了一道口子。一些黄的白的红的混合生物组织被东一块西一块地糊得到处都是,显然之前算不上太平。
“暴动?还是屠杀?”小A的声音听不出波动,但项天明看到对方的手已经捏成拳头。
“也许可能是两者兼有之,难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真是好奇为什么他们敢上这种难民船?”项天明从现场杂乱的一堆痕迹里勉强看出至少有两个方向的人爆发了冲突,这导致地面上的血迹呈现两种喷溅的大致方向。
“也许是在分发食物的时候发生了哄抢,维持秩序的人随后与难民发生了冲突,最后演变成了互相攻击。”项天明猜测到。
小A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继续沿着计划的路线向前走,走了没一会儿项天明突然听到小A开口:“财团每年都会像海盗一样到独立星系为非作歹。每次他们一来我们就得躲好,要么就得背井离乡,另谋生路。
每次都是。但是即使能够逃出独立星系也很难找到真正的安身之所,这种私人的难民船太多了。在船的舱门关上以前,你永远不知道这到底是难民船还是运奴船。”小A说得轻松平淡,但项天明知道这里面每一个字眼背后都被独立星系人民的血泪所浸透。
“财团和联邦,都把我们当作定时收割的韭菜,心情不好了就来割一波,财政紧缺了就来掳掠我们,他们称之为打秋风。这就是我以前的生活,也是大部分独立星系家族的现状。”小A没有一个字提到自己的感受,但项天明分明感受到他的无奈与愤怒,被那种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所压抑的不满。
跟在小A身后的项天明忍不住开口:“那不关你的事,小A,隆默已经死掉。你要尽量向前看,只要我和李斯特在,我保证你再也不会被打秋风。”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A没有再说话。
眼见气闸门那边的压力已经差不多平衡下来,两人赶忙抓住拉杆晃荡过去。原本气势磅礴喷涌气体早已不见踪迹,只听得有轻微的嘶嘶声,说明气闸门上的孔洞仍在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