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似乎脑内有一千个甚至一万个聒噪的小丑在讲着过时的笑话，又好像工地里十万把电钻在他耳朵边上开到了最大功率。惊愕、烦躁、疑惑，甚至听久了还有一丝享受。

“我在哪儿？”项天明喃喃自语。世界又清晰了几分，只是尚且还很模糊，那些喘着粗气的，尖细的，不怀好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透过一层紧密厚实的膜传到项天明的耳郭里，变成扭曲沉闷且且毫无意义的呻吟。

“我在哪儿？”项天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并不期望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那种昏沉夹杂着阵痛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却正如同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一股突如其来的刺骨冰冷由头遍及全身，使得他重新领悟到上与下的概念。

“呸，呃~”项天明终于从昏沉中醒来，伴随暗沉光线一同出现的，还有胸口和背部火辣辣的疼痛，他开始大口喘气。

“醒了？”有人在他身后问道。“谁？”项天明想要扭动身子去看，却直接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耳背直接在地上磨出一道血痕。他被绑住了，项天明意识到。

“凭什么你问我就要回答？”那人说话慵懒，却偏偏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也许是习惯了长期的上位特权，会是谁？这艘船的主人？项天明在地上快速思考了一下。

“金钱与秩序的信徒们！让我们继续这场审判！这一轮我们要提审的是——创世星系3b-2监狱星球上的野蛮人！”项天明这次听清楚了，那是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声音，他们讨论的对象正是自己要营救的目标。他努力睁开眼去观察周围，但在故意制造的昏暗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捉摸不定，除了不远处正对那黑色人影正脸的摄像机。

“你们要干什么！”项天明又惊又怒，他从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中嗅到了危险。“你们要审判什么？”他又厉声问道。“噢！忘了告诉各位，这只被我们抓到的飞盟小老鼠已经醒了，他将作为我们审判的见证者和亲历者。这些在星际空间飞来飞去的耗子总是不明白，不要和财团作对这条铁则，不是吗？”女性主持人说道，随后从四面八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鼓掌声。

“把那三只野生动物带上来！”女性主持人高声喊道，随后从不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和碰撞声，叮叮当当，项天明知道那是脚链和手铐。一道强光突然出现，打在步伐缓慢，目光呆滞的三名鲁巴人身上，他们遍体鳞伤，像牲畜一样被一名蒙着脸的高大男子牵着带到项天明所在铺满红地毯的台子上。

“乌玛？普鲁库锡？乌普露姆？”项天明呼喊着三人的名字，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一个接一个被男子踹倒在地。“看看这些野蛮人的窝囊样子！懦弱，无知，毫无价值！而这，甚至是他们族群中最完美的一批，其他人更是畸形与怪物的代名词！告诉我！他们应该被怎么样对待！”女主持人举起话筒吼道。

“审判。”有个浑厚的男低音说道。“审-判。”这次是个带着气泡音的人嘟囔着说出，项天明很怀疑这家伙嘴里是不是含着什么。“当然是审判。”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几乎是在用木棍子摩擦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不如向我们的客人解释下这场审判的意义，我想这样事情会更有趣一些。”一个清冷的女声插进来说道，“别节外生枝，叶尼娜。”有人显然很不满。“能出什么事呢？还是说，认为自己的手下都是些废物，那不是正好可以试试吗？”那清冷的女声挑衅般说道，场上无人回应。

项天明看到那女性主持人俯身称是，随后走过来把项天明拉到摄像头前帮他坐稳，他这才看清这是个戴着黑底金丝边半覆面的女人，穿着一身酒红色晚礼服。“这是一场审判，一场给人以启示的布道。”女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摄像头。

“诸位国民们，我们盖亚财团一直是人类史上最纯净的国度，拥有广袤的领土与充满活力的经济体。但我们不禁要扪心自问，我们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答案很简单，金钱与秩序。而为了保障这两者在社会的有效落实，一套科学严谨且人性化的制度必不可少，也就是被大家广为熟知的价值制度。噢，当然，也许有些听从小道消息的人会说这是奴隶制度，让我来告诉你们——大错特错！

你们生来就喝着财团提供的水，吃着各大公司耗费数以亿万计研发出来的营养食品，用的是公司生产的住房和日用品，难道就不该感恩吗？难道我们不该听从财团的安排，努力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同时接受财团的调配吗？

朋友们！价值制度不是束缚你们的牢笼，而是帮助你们成为更好自己的途径！有能力的人将步步高升，而连自己的高利贷都还不上的人肯定是没有用心工作！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利用起来，督促和鞭策他们为社会，为大家服务呢？

而这些野蛮人，是要比我刚才说的还要低等的人。不！甚至不能称为人！他们是社会的害虫，病毒，寄生虫！他们除了成为最低等的价值，为了大家所服务，还能有什么作用呢？”在女主持慷慨激昂的陈词下，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一阵强劲有力的音乐响起，聚光灯再次把灯光聚焦到三名鲁巴人身上。

“三名野蛮人奴隶！身体状况一般，价值稀有，能听懂基础用语，外观良好。第一轮审判开始！请各位法官陈词！”女主持用一柄小锤子敲了一下面前的台子喊道。项天明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是审判吗？怎么听着有点像……

“十号，十万消费额度！”黑暗中有个温柔的女声喊道，“五号，十二万消费额度！”又有个声音强插进来。“一百零三号，二十万消费额度！”提价声此起彼伏，项天明恍然大悟，这是一场披着审判外表的拍卖会，而货物就在自己眼前。

项天明的意识处于一片混沌当中，到处都是刺目的白光，嘈杂的交谈声和抽打声裹挟着血腥味和木质香水味往他脑子里灌，致使项天明感觉脑子都要整个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