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上仅有一座长桥可供通行,田悦将领王光进在长桥面向己方的一侧修筑了一道两头抱河、呈半月形的城垣用以防守。
马燧等试探了几次均无法通过,便派人到上游用铁链把数百辆装满土石的小车连在一起,放置于河道中挡阻河水。没过多久下游变浅,唐军徒步渡河,王光进痛快投降。
此时,唐军与三镇联兵相峙已近半年,军中保障开始出现问题,粮食不太宽裕。田悦他们又躲在营寨里闭关不出,唐军一时竟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一天,马燧知会神策、昭义、河阳三军,让他们立即携行十日份口粮前出至仓口(今邯郸成安县西安),在敌纵深地域洹水(今安阳河)一带列阵待机。
李抱真、李艽找到马燧询问原因,马燧解释说:“我军粮少利于速战,目前三镇联兵坚守不出,无非想要疲敝我军。我若分兵攻打成德与淄青,田悦必然出兵支援,我军将会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因此,我们必须攻其所必救,想办法把他引出来,这样才能寻机予以歼灭。”
唐军机动到位后,马燧在洹水上搭建了三座浮桥,派人每天从桥上渡河,到对面的田悦大营叫阵挑战,田悦猜透了唐军意图,始终置之不理。
接连折腾了几天没见任何效果,眼看携行的粮食即将吃完,马燧密令各军于次日凌时开饭,然后沿洹水直奔魏博大本营魏州(河北大名),一旦发现有敌军追来,即刻停止行军并结阵而战。
临行前,马燧留下一百名骑兵,单独向他们交待了两项任务:一是仍像往常一样在营区内高举火把、击鼓鸣角巡逻,迷惑对面敌军,造成我军正常驻防的假象;二是待到部队全部出发后熄灭营中火炬,悄悄机动到浮桥附近隐蔽起来,等田悦率军渡河后立即将桥毁掉,断其归路。
唐军出发不到一个时辰,田悦侦知了这一情报。他担心魏州有失,统领三镇兵马四万余人渡过浮桥,顺风点燃地面野草,一路吵嚷叫嚣着追赶上来。
马燧看到田悦中计,命令各军停止前进,将身边百米范围内的野草除净,开辟为既设战场。又精选五千勇士做先锋,结好战斗队形静待敌军。
当田悦他们追逐着火焰来到唐军开辟的阵地上,火焰没了野草助燃顿时熄灭,疯狂追逐一路的三镇联兵还没来得及结好阵势,马燧就已指挥军队冲杀过来。
三镇联兵猝不及防掉头就跑,跑在前面的到了河边发现桥梁已毁掉往回跑,跟在后面的不明情况仍在往前冲。两边人马挤成一团,自相践踏蹂躏,乱成了一团。
马燧、李晟、李抱真、李艽指挥所部如狼似虎般的乘势加以掩杀,三镇联兵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战斗演变成单方面的血腥屠杀,被挤进河里淹死的三镇联兵不计其数。
仅此一战,三镇联兵瓦解冰消,共两万余人丧命,三千多人被俘,尸体纵横堆积长达三十余里!
田悦收拢沿余的散兵游勇,连滚带爬逃回魏州。
此时,但凡唐军有个一兵一卒跟着追到城下,田悦都必死无疑。只可惜大胜的唐军却因马燧、李抱真之前的一次龃龉导致主帅之间互相猜忌,四道兵马在绝好形势下观望不前,再一次给了打不死的小田以复活之机!
田悦魂飞魄散的逃到魏州南城,守城将领李长春看田悦如此狼狈,以为朝廷军队很快会尾随而至,准备与田悦这个叛酋划清界限,以便归顺唐军。于是紧闭城门,任凭田悦怎么呼喊就是不开。可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到唐军一个人影。李长春只得开门放行,田悦满肚子怒火,一进城直接处死了李长春。
此时,魏州城中士卒已不足千人,死亡将士的亲属号哭之声悲彻天宇,惨不忍闻!
田悦既愧又悔,骑马带刀来到军府门外,让人把城中居民聚拢在一起,痛哭流涕地道歉:“是我田悦对不起你们!当年伯父病故,承蒙成德李宝臣、淄青李正己两位长辈推荐,我才得以继承节度使一职。现在他们二老撒手人寰,子孙后代却不能继承他们的事业,我不敢忘记二老恩情这才自不量力的与朝廷对抗,以至使得你们的家人肝脑涂地,全是我的错!”
“我本该自杀谢罪,无奈老母还在世,不能这么做!请你们用我这把刀砍掉我的首级,到城外交给马燧自取富贵吧,不必与我一起困死。”
言毕,田悦从马上俯冲于地。身边将士都被他的这番真情流露所感,急忙抱住了他,流泪纷纷表示要与田家共存亡。
田悦遂与将士断发盟誓,结为生死兄弟,并倾尽家财抚恤伤亡家庭,赏赐幸存将士,城内混乱绝望的情绪立时安定下来。田悦又让人请来老将军邢曹俊,对当初不采纳他的意见致以歉意,并恳请他全权负责魏州城防。
邢曹俊是真正忠于田家的人,田悦知错能改,又对他如此信任,让他也颇受感动。立刻领命而去,指挥城内军民整顿部伍、修缮工事、做好战斗准备,颓废低迷的军心重新振奋!
等到田悦返回魏州十多天,马燧他们才重新统一起了思想,来到城下开始攻城。
但进攻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魏州在邢曹俊的领导下早已万众一心,防御作战组织的井然有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攻克。
谁能想到一个年仅三十二岁的年轻人,在经历了两次惨痛失败后,不但没有被吓倒压服,反而总能在第一时间内安定人心、纠正错误、制定对策,不得不令人叹服田承嗣的老到眼光!
建中三年(782年)正月,河阳节度使李艽按照德宗旨令,率军北上与马燧等人会合,在漳水(今浊漳河,下同)边扎下大营,与田悦隔河相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