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双峰尖,南峰下方的一处新渡口。
一艘客船正在停泊。
客船仅仅只停靠了半刻钟,放下一两个奇怪客人,就再度启程,驶向不远处万家灯火的浔阳城。
停泊时间远不及在浔阳渡停靠半时辰那么久的待遇。
这处双峰尖的新渡口,距离客流量极大的浔阳古渡并没有多远,最初只是一处运送城内物资、辅助浔阳石窟修建的临时渡口。
所以大部分旅行至此的客人,都是忽略此处运货渡口,干脆在浔阳渡下船,下船就能直接领略到浔阳江畔以浔阳为首的灯红酒绿的丰富夜生活。
牵着冬梅走下船的欧阳戎、谢令姜二人,就属于船夫和同船宾客眼里的奇怪客人。
明明离浔阳渡已经这么近了,却大半夜在荒郊野岭的城外渡口下船。
弄得一位资历颇老的船夫都不禁唠叨了两句,叮嘱俊男靓女、似是情侣的二人走夜路要小心一些,避开一些孤悬郊外的野鸡客栈。
这对“俊男靓女”对视了一眼,皆失笑。
不过还是朝老船夫诚恳道谢了下,才牵马离开。
老船夫瞥了一眼男子手里牵着的似是价值昂贵的西域大宛胭脂马,眼神有点担忧的目送他们“白儒衫搭配红裙裳”的两道背影远去。
不过,转念想到这处地界是浔阳城附近,老船夫又微微松了口气,嘀咕几声,转头继续开船去了。
“大师兄,刚刚那老船家夸你呢。”
“下次我戴个帽子。”
离开渡口,黑灯瞎火的夜路上,谢令姜骑在胭脂红马上,欧阳戎在下方牵马步行,谢令姜笑吟吟低头道,欧阳戎有些心不在焉答。
“不是这个。”她嗔了眼语气自恋的他。
“哦,那是什么?”
“是说浔阳城治安好,老船家刚刚说话你没听到吗?他说,好像是因为此州主官有作为,是一个叫欧阳什么的长史来着,听说还是一個江南闻名的守正君子,治理有方哩。”
谢令姜笑语嫣然,记得清清楚楚,她伸手去捏下方表情走神的大师兄耳朵,凑近了些,吐气如兰:
“老船家还夸说,他走过这么多穷山恶水的州县,还是江州这处地界治安好,在整个江南都排得上名号,大伙都放心来……大师兄,被人夸张,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
欧阳戎抬起头,笑了下,作出简单回应。
“我看,大师兄压根都没听吧。”
谢令姜香腮微鼓,眼神狐疑。
欧阳戎笑笑不语。
他牵马继续前进,扭头看了一眼渡口对岸一处乌漆嘛黑的营地,从这个视角远远看去,营地上只剩下零星灯火。
“走,大师兄,去看看吧,你脖子都快拐过去了。”
谢令姜露出一副嫌弃脸道:
“你也别做样子,口是心非,大师兄在这里下船,不就是想去浔阳石窟多看看吗……我又不是不同意,都二话不说陪你从前线回来了,辞拒中军大营长史的事情都没有多劝你,你做什么我不支持呢?”
她轻咬朱唇,看着面前这位一意孤行男子的侧颜,继续道:
“我只是怕你婉拒过后,回了江州,做那清闲司马,又受委屈罢了。”
欧阳戎闻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主要是怕伱觉得麻烦,大半夜的跑过去。”
谢令姜撇嘴说:
“再麻烦,还有陪你去一趟前线麻烦吗?
“虽然离伯父、韦伯母的意思,是怕秦竞溱横刀夺爱,不放你回来了,才嘱咐我跟着过来,防止他们的檀郎被抢……
“但是,我其实打心底觉得,大师兄担任中军大营长史倒也不错,也能施展大师兄的拳脚,说不得比江州长史更有前途,只可惜……”
谢令姜脸色露出遗憾,低头注视着他,问:
“大师兄选择留下浔阳城,只是担心王府吗,还是说……”
欧阳戎突然抬头补充一句:
“其实在这儿下船,还有顺道去城郊看望下黄兄的意思,有句话我想问问他。”
“什么话?”
谢令姜不禁多看了眼他。
欧阳戎呢喃:“心里话。”
谢令姜见状,知道不便多问,转移了话题:
“咱俩出城几日,王府那边应该没事吧?”
欧阳戎随意摆摆手:
“这点不用太担心,据我这些日子观察,卫少奇这趟来江州,不是完全冲着王府,否则此前大郎不小心碰了卫氏郡主的事情,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欧阳戎摇摇头。
“能看出,对待浔阳王府,卫少奇明显十分的克制,这极不符合他的性子,再加上卫少奇、林诚来之前,王冷然的长期龟缩,可想而知,是有人在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