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季节的老百姓可以放下一切,唯独不能放弃地里的庄稼,这是一家老少未来半年的活命资本。
旱灾加上水灾,粮食减产得厉害,就连用来作为补充粮草的红薯收成都不及往年的七成,多数个头小得像胡萝卜一样。
收了秋庄稼,耕了地,种上饿死都不舍得吃的麦种子,撒上积攒了半年的生物肥料,一年的忙碌算是暂时画上句号。还能走动路的老人开始拄着拐棍背着柳条框外出要饭了,要给家里的孩子省点口粮。
听说,淮安那边的收成比往年都不错,日本人也少,值得去碰一碰运气。
去年说今年要来村里把孩子带回去的那些河南难民一个都没来,不用多想,以后再来的可能性都不大了。
李杰虽然年龄不大,今年四岁多了,却已经很懂事,经常坐在门槛上发呆,也在等候奶奶来接他,他在瞎狗子家里过得很好,不缺吃喝,只是他这辈子再也等不到唯一的亲人了,奶奶佝偻的身影,是他对至亲最后的印象。
宫井越来越疯狂,把整个铜山县对外的交通要道全部封死,严查过往的所有行人和货物,就算是装着死人的棺材都要打开来检查一遍。
郑大娘子和刘学勤几乎同时找到他,如果再不想想办法,烟草和私盐生意就没法做了,这可是日军绝对管控的物资。这让瞎狗子忍不住怀念起野比一郎,这个家伙只要有钱,啥事都会干,哪里像宫井这个死脑筋的家伙这么难对付。
对比情况,瞎狗子也是一筹莫展,他们不是没有尝试通过封锁线偷偷转运,但是效率实在太低,风险和成本都还特别大。
他现在自己被宫井大队缠得死死的,还有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余士丙阴魂不散地跟着,抽身实在困难,不然,就能以侦缉队的名义搞运输,但也不是长期办法。
只能让他们两个先回去,自己再想想办法。
教会医院约翰医生让人来叫他过去,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欧洲那边进口的药物已经到港,也装上火车即将送到铜山车站。
消息是好消息,可是如何送出去却成了大难题,这些玩意可比啥烟草私盐贵重多了。
想借用教会医院的名义,结果刚开口就被约翰给拒绝了:“我们医院是中立的,绝对不会参与到双方的争端中!”
死心眼到家了!
瞎狗子忍住称赞了一句:“果然,老祖先说的对,馊先生,寡大夫!”
约翰似乎听懂了:“谢谢你的夸奖!”
看着几箱子药品,瞎狗子的脑袋又大了起来。道路不通,啥都是白扯。
到底是在大部队里混过的,宫井迷兰经过连续不断的折腾之后,手段也越发狠辣,他把经过简单训练过的新治安军分散到各个据点中,由日本兵严格看管着,严禁擅离职守,如果发现逃兵,抓住了就地枪决。而且还不断地催促瞎狗子他们继续去抓壮丁,越多越好。
炮楼据点每天都在修,宫井的计划是把所有乡镇都给封锁起来,执行龟壳战术,炮楼连着据点,利用壕沟串接起来,学习华北地区的囚笼战术,不过,他是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偌大的铜山县,想要实现他的这个计划,谈何容易,需要的人力物力让整个县政府头疼不已,财政一下被掏空了,宫井可不管这些,只要能保证防区的安全就行。
经过一个月的折腾,局势总算稳定了一些,宫井大队的损失可不小,原本三百人的队伍,战斗减员已经超过了三成,如果放在前线,就可以说是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了,不过在日战区,依旧是很强大的存在,毕竟,游击队的武器装备实在是寒酸得要命,许多都还是土枪大刀长矛,又缺少系统的训练和统一指挥,根本无法跟装备精良的日军正面对抗。
年纪轻轻的瞎狗子鬓角愁出了白头发,他被逼着从各个乡镇总共抓了上千壮丁,铁杆汉奸的头衔彻底扣在他的头上。一提起瞎狗子,就没人不骂娘的。
余士丙每天跟在他身边,让他啥也干不了,虽然每天都在发着牢骚,说着日本人的坏话,但是催促瞎狗子拉壮丁的时候,却是认真的很。
同样难受的还有石川少佐,瞎狗子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没钱替他结账了,想潇洒的话,只能自己掏钱了,除非可以跟外面继续做点小生意。
新四军缺少药物,八路军也一样,他们每天都会派人来城里来拿药,进出城都要被严格盘查,衣服领子都会被检查哨仔细地捏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好在梁大元的人慢慢控制了大部分治安军,可以有效掩护他们带东西出去,只是效率实在太低,也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的,偏偏就有一些人被抓了壮丁之后反而对日本人死心塌地的。
按照瞎狗子的计划,就是要自己人渗透到治安军队伍里,等时机成熟了,再一举反水,带着装备和人员进山打游击去。
可时机总是不成熟,很多新兵老是摇摆不定,这种人是最危险的,带回去就是祸害。
秋收季节的老百姓可以放下一切,唯独不能放弃地里的庄稼,这是一家老少未来半年的活命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