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别过脸,将脸埋在他怀中, 没有喝。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慢慢放下茶盏。
“饿不饿,我们先吃些东西, 好不好?”
她没有瞧得他此刻的模样, 却也听得出他此刻应当是笑着同她说话的, 那些含笑的温柔的话音又藏着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颤音。
长孙曜捂着她发凉的手拢在雪裘中,许久没听得她的回答, 愈发低了眉眼,轻轻揉按着她发凉的手,又轻声说道:“雪宝很想你,孤叫人把雪宝带来陪你玩会儿,好不好?”
长明张张唇,声音从干涩的喉中挤出:“请母后来给我拔蛊吧……”
她觉到覆在她手上的力停顿了一下,但很快,那道力又自然亲昵地握着她。
长孙曜嘴唇颤动着,几次启唇后才说出话来:“还是先吃些东西好,你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膳房备着许多你爱吃的东西,我们便吃些蒸得又软又糯玫瑰豆沙糕,炖得软绵的山药小排红枣粥,蒸得嫩嫩的鱼,那荔枝肉也给烧得甜甜的……”
他念着长明爱吃的那些吃食。
长明眼睫颤动着,没有应声。
他说完吃食,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孤安排了,令人将重华殿的窗子和西陵湖长乐殿的窗子各拆一扇,用水晶壁封起来,回京后,便不去外头也可瞧着雪了,今年的雪来得晚,却又大得多,待我们回京,雪也还是很好看的,玄亘石浴池药浴对你的身体有益,我们便先回重华殿住几日,待你身子好些,就去西陵湖,西陵湖上这会儿放花灯很漂亮,孤叫人放上最好看的花灯,放十万盏,不,放一百万盏……”
长明想等他停下,他却始终没有停下,他一直温柔地说着话,吃食也罢,雪也罢,他又说起上元灯节,说起烟火,说再有四十九日就是她的生辰了……
她强忍着心里的痛,终于再次开了口打断他的话:“只要在你身边,我便觉得很欢喜,剩下的日子,我也会好好的留在你身边,就算拔蛊,我也还在你身边……”
“长明。”
他的声音在发颤。
长明喉中的声音一下没了,她也许该说些难听的话,叫他清醒叫他放弃,但她却始终说不出一句会伤害他的话,那些会往他身上扎刀子的话,她无法说出一个字,她愈发哑了声。
“我也许该说些残忍难听的话,叫你生气,叫你厌恶,可那些违心之话我说不出……我知道那样的话说出来,你会很痛苦……可是……如果我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那我希望在结束的时候,我们还是相爱的,以后你想起我的时候,不会是痛苦。”
她握住他发颤的手:“你听我说。”
她害怕他此刻再说话,让她舍不得,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轻唤,她也不敢再听。
“长孙曜——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我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直至我人生的最后一刻,我也会在爱着你,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此生只爱你一人。你原也要我起誓,为你而生为你而死,我现在也做得了……拔蛊是我的决定,我不愿那样的东西留在我的身体里,这样活着,哪怕只是一刻,我也不愿,就让我现在拔蛊拔了……好不好?”
长孙曜呼吸短促地停滞,声音发颤地柔声哄道:“现在不可以拔蛊。孤不会叫殒心蛊留在你的身体里,但现在不是拔除殒心蛊的时候。”
他攥住她离开的指尖,将她紧裹在雪裘中,吻她雪白的发丝,声音嘶哑发颤:“现在不是结束的时候,我们的结局不会是这样的……对不起,孤现在不愿听你的决定。鵲阁有最好的药,绝不会令你难受……听话,你听孤的话,孤找到药了,再等一等,孤就快拿到药了,等拿到药我们就拔除殒心蛊,就快了……”
“如果有药,母后不会说没有办法。”她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哑声低低再道,“长孙曜,真的够了,我知道你没有放弃我,这不是你的错。”
“还是再歇会儿,晚些再起来用膳,孤陪你一起躺着。”他暖着她的手,又开始答非所问。
长明抬头望向他的眼眸,唇瓣颤抖着哑声再道:“真的够了,长孙曜。”
他避开她的视线,已经开始将她往榻里带,他又朝着屏风外的宫人吩咐,换几个更暖和的手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