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唯与顾清晏并肩走出论道堂,凌绝顶、冯绶、严泊帆,以及京城三子里边的苏玠、曹天奉几人紧跟其后,院子里的众士子自觉让开了一条道来。
徐伯唯之前那话只是先抛个砖试探试探,接下来才是他要引出来的玉,只见他意味深长道:“想当年顾大人惨遭奸佞诬陷,京城顾氏将其一支除族,儿孙被流放后也杳无音讯,陛下登基后为其正名,追谥‘文正’,京城顾氏倒是十分懂得审时度势,扭头又将除族之人的牌位给重新迎进了祠堂。”
徐伯唯拍了拍顾清晏的肩膀,一脸的幸灾乐祸,挤眉弄眼道:“顾贤弟啊,你若是再晚来京城晚一些时候,你家高祖父怕是就要成别人家的高祖父了,听说顾家如今正闹着要给文正公迁坟,还要为其过继子嗣呢。”
徐伯唯这也算是善意地提醒,顾清晏心里十分感激,面上却笑道:“这历来只听说过有偷人子嗣的拐子,却没想都还有偷人祖宗的无耻之徒,倒是叫人好生涨了见识。”
这般风趣形容,听得徐伯唯和苏玠等人都笑了起来。
苏玠性子豪爽,颇为不屑道:“蝇头狗脑之辈罢了,顾贤弟何需在意,我看这时辰还早,你们‘江州四子’今日是出尽了风头,可别想着就这么算了,咱们再去那松鹤楼里又切磋一番如何?”
曹天奉闻言却不乐意了,语气夸张道:“松鹤楼里的一壶玉酿白就要好几十两银子,苏兄祖上乃豪绅巨富,可不是我等农户子敢随意攀比的,太奢靡,实在是太奢靡了!”
苏玠翻了个白眼,心道:好一个农户子,家里有百顷良田的农户子?!
不过若是只论钱财多寡,家资薄厚的话,在场诸人全加在一起,也确实比不过苏家的十之三四,想当年北地苏氏可是有名的“财神爷”,就连征和帝也是靠着苏家捐赠的粮草,才不至于让手下将士饿着肚子杀敌。
苏玠继承了其父祖的优良品性,在交朋会友上也是个喜欢撒钱的阔气人,当即便大手一挥道:“走走走,今日我请客就是,难得遇见像顾贤弟、凌贤弟、冯兄、严兄这样意气相投之人,咱们不醉不归!”
顾清晏和凌绝顶、冯绶、严泊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未出言反驳,意气相投倒是不一定,但都想借此广交人脉却是真的。
以“江州四子”和“京城三大才子”的才学名声,不出意外的话金榜题名乃是必然,将来同朝为官,提前交好也实属必要。
顾清晏几人也不推辞,松鹤楼离着贡院大街不远,七人一起走出了文会馆,相互“顾贤弟”“冯兄”“徐兄”地叫着,勾肩搭背地朝着松鹤楼方向走,那相见恨晚的热乎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深的交情呢。
小太子从论道堂出来后,便被人请到了会馆正院的阁楼上,他亲爹正立在围栏处,指着底下打算“结党营私”的一群义气书生,语气就跟是在牲口棚里挑牛马似的,十分随意道:“你往后治理江山,说不得要重用这些人,今儿你也去瞧了热闹,可觉得有哪个是能入眼的?”
小太子姿态亲昵地凑到亲爹身边,瞅了底下的人一眼,笑嘻嘻道:“旁的人倒没觉得有多特别,也就文正公那后嗣子孙还挺有意思的。”
天家父子俩打量着底下未来或许用得上的“牛马”,“牛马”不经意之间,也注意到了自己未来的大老板。
顾清晏他们不认识人,倒也没觉得十分惶恐,徐伯唯却是惊吓得手脚发软,只来及低呼一声“陛下竟然也在?!”,整个人就踉跄着滑了出去。
不长不短的一截青石板路刚好是下坡,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往外边泼过淘洗菜蔬衣物的污水,路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徐伯唯站立不稳,手脚乱晃,连累得跟他站得最近的顾清晏也东倒西歪。
顾清晏伸手一抓,又将冯绶紧紧拽住,冯绶连忙扶住旁边的曹天奉,曹天奉又拉上了凌绝顶……
就这么一拖二,二拖三……,前半刻钟之前还意气风发的“江州四子”和“京城三大才子”,此时就跟那滚雪球似的,你拽着我,我拉着你,一起滑出三米远,又一起摔了个七零八落。
顾清晏被压在了最底下,脸都埋进了路边的雪堆里,木着脸道:“伯唯兄,我原还当你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没想到搁这儿等着报复呢!”
苏玠看着路边指指点点的行人,面色发红道:“徐伯唯,枉我与你相交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等心思歹毒之人,当着圣上的面害我等丢如此大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