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某家灯火明亮的店铺时,他们到防风板后休息。威尼华兹没有能在霜之月工作的公交车,人们出行靠耐寒的牲畜和自己的双腿。后者又多于前者,因为这里的地面没有四叶城那么平整粗糙,负重的坐骑常常在冰面上摔断腿。防风板由坚硬的石料建造,漆黑冰冷,但足够可靠。威尼华兹的道路边缘到处都是这样的掩体,防止狂风贯通城市,带走人们赖以为生的热量。
威特克侧对着女孩们,厚毛皮手套里的手指不时在皮甲上弹动。他好像十分焦虑。拜恩呢?威特克口中那个无名者的家园和温暖宜人的城市呢?希塔里安看见一大团白雾从北方人的耳朵边喷出来,随即是风声中破碎的语句:“……极黑之夜提前……卡玛瑞娅……”
露丝打了个喷嚏,在她身边不老实地绕圈子。
“孩子们。”北方人终于用清晰的话音开口。“真糟糕,天气太冷了。这鬼地方一直这样,真……该死。”他咽下一个难听的词。“冻坏了,是不是?你们在发抖。可怜的孩子,不得不跟着我这个蠢货到南边挨冻。”他把双胞胎环在斗篷里。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怀抱是温暖的,严寒对他的困扰要比其他人小得多。“诸神在上,我多等了二十分钟!混蛋!”他突然破口大骂。
这时希塔里安才意识到有人进入了防风掩体。她从皮子里探出头,看见风雪里有个黑色人影在接近。来客的脚步淹没在风的尖啸中,身后的斗篷如旗帜般飞舞。他像一朵黑云飘进掩体。
“城里有些琐事。”来人说。
他与威特克类似,身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希塔里安能看见他的斗篷和长皮靴,以及绑腿上的bishu。根据声音判断,他的年纪要比北方人更大,那种沧桑感体现在他的音色上。那根被貂皮包裹的嗓子里如同含着清不干净的沙土。奇怪的是,希塔里安能感受到他透过雾气和风雪的目光扎在身上。而对于这个人,她也没能得到来自露丝的那一点点亲切感。莫非他不是无名者?
“年轻人。”在威特克的又一句咒骂脱口前,来人先开口。“而且不像是受到过伤害的模样,真难得。快来吧,孩子们。我们回家去。”他朝她们伸手。
“你是谁?”即便威特克告诉过她们某些事情,希塔里安还是忍不住尖声问道。
“我是塞尔苏斯多姆努尔。倒影之城拜恩的守夜人。我会带你们回到我们同胞建立起来的家园,那里也会是你们的家。别害怕。”塞尔苏斯说。当他隔着层层厚皮革握住希塔里安的手时,她发现那种亲切感终于出现了。“我的能力比那小鬼更内敛,孩子。”他完全无视威特克恼火的目光。
“可是……”希塔里安望向那个带她们来这里的北方人。他似乎没有跟上来的迹象。
“你更该相信我的,好孩子。”塞尔苏斯咕哝,“怎么说,我也比一个戴面具的家伙更值得信任。”她不知道谁戴了面具。难道这里还有第五个人吗?
“如果你有那本事,我们大可以交换一下工作。”威特克说。
“我的耳朵掉了一只,眼镜都戴不上,面具还是免谈了。”塞尔苏斯乐呵呵地回答。他甚至还给希塔里安解释缘由:“拜恩是无名者的地上天国,我们需要使者将遗落在外的无名者送回到安全的家园。他们会面对很多危险,因此要改头换面,甚至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和姓名。这些人会戴上面具。”他对北方人挤眉弄眼。“小家伙啊,你知道眼前的男人叫做威特克夏佐,可你不知道这名字并非属于他,而是一张使者们统一佩戴的面具。”
希塔里安难掩诧异。“那……所有的威特克夏佐先生都是……?”
“这其实不一定。总有人会重名,除非我们给这个名字施展魔法。辨认他们需要方法,到时候我会教你们……但想必你也用不上。”塞尔苏斯说,“幸好这只是个假名。倘若你真的换了张脸,我还得担心自己能不能认得出来你呢!”
“反正你老眼昏花,认不认出来都一个样。”北方人反击。
“威尼华兹的雪太大,眼睛有没有都一个样。”塞尔苏斯半点不生气,“还嫌我来得太晚?你可不知道极黑之夜来得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