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五天

浮云列车 寒月纪元 5276 字 2个月前

“若你处在我的境地,你也会这么想。”冰地伯爵不悦地说。她一推杯子。“给我倒满,侍者?”

尤利尔重重叹了口气。“我很清楚这里没有合你口味的饮料,大人。时候不早了,遣走守卫更是不明智,别忘了,你有责任在身,一整个儿冰地领都要靠你作决定。”

“那些士兵还不够你们一只手打。别以为我对神秘领域不了解。尤利尔,我要你留下来帮我。”

“你的敌人不是我们。”信使直言。

约克也同意这话。凡人王国与七支点的神秘度水平可谓天差地别,绝大多数神秘生物只不过是学徒水准,依靠神秘物品闯荡,少数人有幸点燃火种,获得职业,大都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失落职业,不是正统。狼人虽有力量速度,兼具变化能力,充其量也只是族群天赋,不能媲美真正的神秘职业。

“原本我也觉得佣兵团不差神秘支点什么。”西塔也开口,“但照实说,二者压根不是同一档次。卡玛瑞亚的事件只是偶然。”

“致命的偶然。”她的口吻意味着她并没被说服。

“那次的确危险。”他承认,“可最终结果还是好的。说到底,比较威尼华兹狼人和七支点毫无意义,把后者换成尹士曼贵族,得到的结果也不会变。”

“若属国连重城的秩序都难以维持,苍穹之塔也不会承认她。”

“受威胁的是威尼华兹!”丹尔菲恩叫道。

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听她发言。

“事情很严重,我说过,比任何时候都严重!而你们根本不在意。”她顿了顿。“狼人袭击了我,最次也是我的手下。当然,出现这种胆大妄为的狂徒不是新鲜事,法官只需要绞索和断头刀就能解决问题……可我找不到他们!袭击者,失踪者,还有粮食和木柴,甚至连储备盔甲的仓库都在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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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测站正常工作,巡逻队搜遍全城,却招来报复。老实说,我连周围人的敌友都分不清。”

“没人知道狼人要找什么。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我的家臣整日催促,我的亲戚趁乱生事,一大堆陌生人轮流劝我挑他们做丈夫,而进言上谏的人能每天排队到城门口!”

一阵沉默。约克没想到当领主这么麻烦。先前见到丹尔菲恩时,这位伯爵大人还是一副悠闲做派呢。仔细想想,那已经是雪花庆典的时候了。

“奈登爵士会帮我的忙,但最终还是要我来签字。雾精灵使团离开后,他提醒我,我的每个举动、每句闲谈都能影响下等人的命运,因此非得仔细斟酌不可。我以为我只需要做我自己,然而他说法夫坦纳的异族不满意我的招待,否则不会走得这么快……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你们明白吗?”

伯爵的声音在颤抖。约克惊讶地发现。尤利尔静静望着她,目光变得柔和,但他始终没松口。

她端起酒杯,在唇边停下,没有碰触。“我需要你,尤利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我,安莎,还有那牙医霍普……威尼华兹正处于威胁之中。我们,我们是旧识了,是不是?你会帮我,尤利尔。我知道你会的。”

“丹尔菲恩……”信使说。

他只叫出名字,我们的伯爵大人却浑身一颤。酒洒在裙子上。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请,尤利尔。这话我说在前头,不会再对任何人……我知道我有责任在身,若没有这座该死的冰冻的城市,你以为我会向你开口?你以为我还是任人唯亲的傻瓜?”

“你当然不是。”

“都过去了。我是丹尔菲恩·兰科斯特,这是我的家,我的领地,我的城市,我必须保卫她。你能理解吗?尤利尔,你守卫过对女神盖亚的誓言,你认为责任会是一种信仰吗?若它们其实是一回事,那你就该理解我。”

她吸了吸鼻子。“所以,尤利尔,别让我求你。我是伯爵。这样不对。”

高塔信使保持沉默,直到她不再颤抖。期间,西塔将杯子重新倒满。伯爵深吸气,竭力平静,并对他低声表达感谢。

“伯爵大人。”尤利尔开口,“我不是想拒绝你。我非常愿意提供帮助,然而这里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听着,你不了解我,你之所以觉得我能为你带来帮助,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的一部分,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在某些……更遥远的领域,留我下来是弊大于利。我会带来的威胁,而且远不止是狼人袭击。”

“你是说寂静学派?”她哽了一下,勉强保持了仪态。

“比巫师更糟。眼下诺克斯战争纷起,威尼华兹更是风口浪尖。她曾是猎魔运动的受害者,发生过骇人听闻的惨剧……你的诞生拯救了她,我也相信你有能力带领她获得新生。人们需要你,而不是我。”

约克不安地听着他们交流。丹尔菲恩逐渐冷静了下来,也许很快会被尤利尔说服。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谁说得准?人们说我是贝尔蒂的诺恩。”伯爵轻声道,“可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变成他们期望的样子,我的这帮永远无法满足的家伙会怎么看待我。”

“总有人看不惯你嘛。”

“哼,我已经知道兰科斯特家的态度了。他们大失所望,他们想要的是我哥哥加文。表面上,我的封臣们献上欢迎和祝福,背地里,他们却散播流言,伪造我用巫术谋害真正的领主的证据。”

“这是兰科斯特家族的看法,还是冰地领大多数人的看法?”

丹尔菲恩别过头。

“依我看,冰地领要的就是丹尔菲恩·兰科斯特。人们视你为幸运星,把你作为美好愿望到来的征兆,这与你不是枷锁,而是命中注定。别忘了,获得这称号的时候,你可是什么也没干。”

“只是出生而已。”约克补充。

伯爵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若你实在受不了,去问特蕾西公爵吧,丹尔菲恩。这不丢人。她是你妈妈,赋予你生命……和这头衔的人。”尤利尔告戒,“你永远不可能摆脱她施加给你的色彩。更何况,特蕾西是位值得尊敬的领主。不论你们有何矛盾,放弃从她身上学习的机会都不明智。”

“可不是嘛,有些人想要父母还没有咧。”约克做个鬼脸。

没人发笑,但当伯爵拂去裙子上的酒水,作势起身时,西塔意识到这姑娘已经重拾了信心。“你什么也不懂,尤利尔,我听够你的建议了。”她不去瞧他们,“权当你是提供帮助了。再见,信使大人,我用不上你了。”

尤利尔一耸肩。“感谢您的仁慈,大人。”

“还有一件事。”

“啊?还有什么?”

“你会掰手腕吗?”丹尔菲恩转过身。两个神秘生物都对这话全无准备,然而她似乎很认真。金发辫和王冠闪闪发光,但这些饰物都不及她碧蓝的双眼明亮。

冬。冬。冬。西塔没有心跳可言,约克想,我听见的是某人的心声吗?他差点扭头去看这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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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尤利尔的声音有点异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大人。”

“最好不会。”她推开门,回到兰科斯特家的卫兵中去。

高塔信使直勾勾地盯着合拢的门。

约克笑了。“她走了。”

“大概是罢。”

“那你呢?你还准备走么?”

“当然。”尤利尔收回目光。与约克想象中不同,他的神情并无迷恋,甚至连恍忽都没有。事实上,他看起来很平静。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对了,尤利尔,你忽然来找我,是为了喝一次道别的酒?”

“如果有可能,约克,我真希望能回到过去,阻止邀你同行的那个我。”信使说,“但事已至此……不论你怎么想,大家会以为我们是同党。我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然而正确也意味着危险,无与伦比的危险。”

什么意思?“你又要干什么?”

“我有件东西给你。倘若联军……或你的同族找来,它会告诉你怎么做。多和他聊聊罢,约克。”

西塔意识到了不对。“不行,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你休想离开。”他伸手过去,结果抓了个空。橙光穿透尤利尔的手臂。见鬼,他什么时候走的?

“导师教给我一些小把戏。”尤利尔指指地面,约克才发觉他脚下没有影子。原来这是个魔法幻影。“破绽在这儿,我使起来还不熟练。据说精于此道的夜莺连影子都能模彷出来,只有相关职业的神秘生物能看穿真伪。不过嘛,正好多尔顿不在。”

这就是你不和他道别的原因?约克非常恼火,既为自己的上当,也为心里预感的不安。他忽然发觉自己与这位知根知底的老朋友间仍存在着秘密,且事关重大,非知晓不可,否则……“喂!”

太晚了。话音未落,尤利尔的幻影消失不见,只有一支透明的药瓶留在桌子中央,内里跳跃着点点光亮。

约克不得不收下,郑重其事地将它与多尔顿的礼物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