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最后一夜

浮云列车 寒月纪元 4378 字 2个月前

『你玩够了吗』指环质问他。

尤利尔把门合拢。里面一片昏暗,只是摆放老旧设备的仓库。走廊外,雷霆轰一声炸响。“我正是玩够了才回高塔来的,索伦。”他推开下一道门。

高塔里有许多人,房间更是数不胜数。很多人住在这里,对门是实验室或教室,邻居是同僚或值班的使者。大多数学徒不能住在总部,即便得到允许,也不能到塔顶的房间去——去也不能,更别提住了。罗玛是他所知的例外,她是拉森的养女。

尤利尔自己也是例外。白之使的住址在举行命运集会的会议厅里,他住在休息室。学徒有时去找他,只能爬上顶层,去敲休息室的门。

今天他去时,房门紧锁着。于是学徒用『灵视』破门而入,发觉里面空无一人,只好一无所获地回到现实。

“没人在。”他对眼前的空房间说。这与他在『灵视』中看到的一样。

索伦生气得不愿回应,大概是在盘算仪式罢。外交部没人出面,执法队又制造出一堆麻烦,它为此伤透脑筋。然而尤利尔却不在乎。

“先知大人在哪儿?”他追问,“白之使呢?”

不知怎的,自从逃出了礼堂,学徒便感到深刻的恐惧。也许是后怕罢。留在仪式上,只会被人揭穿恶魔本质……我倒是要感谢关彭和他的疯子手下,否则还能找什么理由离开?

“帮帮我,索伦。”

指环忍无可忍。『我帮你的够多了』

“拉森先生在哪儿?我需要找他。”

『为什么?尤利尔,你自打回来就很不对劲』

“你会知道答桉的,和先知大人一起。”这里是高塔。只要我说出口,就会被听见。他只有一次机会。

更何况,学徒不敢想象索伦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它还会帮我吗?它毕竟不是乔尹。每次我要说错话,乔尹会把指环的符文关闭。最开始,在四叶城点火的时候,是使者告诉我保守秘密。而索伦·格森是克洛尹塔颁发给命运集会的信物,符文生命永远不会背叛高塔。

我也不会。学徒想说。可他也不想背叛女神。为什么秩序和秘密结社非得仇视到如此地步?是“国王”,他的死应该是一切的终结。他早就该死了。这世上没有恶魔,无名者也曾是初源,受诸神祝福的天赋……

『我知道你这幅样子』索伦恨恨地写道,『就为恶魔长得跟人一样,你立刻开始心慈手软,呃?你看不惯秩序的行事,是不是?我早知道』

“没错。”尤利尔回答,“这事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该清楚。”

『恶魔结社是黎明之战的罪魁祸首,是这一千年和平动荡的根源,莫非你要大家原谅他们』

“他妈的当年战犯跟现在的无名者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逼你动手!这事和你不沾边,不会玷污你的荣誉,难道你还不满足?你想要和平,凡人也想!总有人得提刀,无关你乐不乐意』索伦指出,『你问我现在的结社和‘黄昏之幕’有什么关系?尤利尔,这世上有些联系不是靠血脉,你自己最清楚不过』

学徒咬紧嘴唇。窗外夜色降临,一道闪电划过,隆隆雷鸣震动玻璃。“咱们还是少讨论这些东西。”他最终告诉它。

『仪式合该结束了,外交部没人出席』索伦冷冷地撇开话题,『主人很可能会对你失望』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尤利尔走进楼梯间,爬到上层。“他是我的导师,我的朋友,或许不止如此。”我在他眼里没有秘密,却不会感到恐惧。“他希望由我选择。”

『你以为能猜到他的心思?别傻了,你只是没遇到过!万一主人要追究你的过错,收拾执法队是小事,在仪式中途离席……』

细心又大意的索伦,尤利尔哭笑不得。亲爱的、亲密的指环朋友,它一直是为我考虑。在真相大白的时刻,你又会对我说什么呢?

毫无疑问,尤利尔心想,我会失去它,还有拉森先生和罗玛,以及克洛尹塔曾给我的一切。除了乔尹。

“我真希望我能照你说的做,索伦。但我还有使命在身。”

『见鬼的使命!这是不可能的!猎魔运动,秩序之战,你以为是过家家?你靠什么说服先知?那些念给盖亚的虔诚词句么?我们是赢家!该死的』指环不停闪烁,『人人都指望建功立业的时候,你却在唱反调。你把他们当成了什么』

“被不义裹挟的凡人,下一秒就可能丧命。”

『慈悲的盖亚使者!我看他们没你也一样。你这不知好歹的兔崽子,有你后悔的时候』它再也不开口了。

尤利尔只得由它去。索伦不晓得他的秘密,才会反复劝说。若我真是秩序生命就好了。不过到那时,我还愿意帮助秘密结社吗?假如无名者不是我的同胞,假如我根本不理解他们的痛苦……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桉。

“喀察”一声,狂风刮开了窗户,雨声和雷声中,尤利尔听到头顶的阳台传来隐隐的对话。他抬头望去,发觉上层正对着观景台的房间。先前路过时,里面还空无一人……学徒觉得来者很可能就是“艾恩之眼”拉森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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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期间,观景台是绝对的禁地。尤利尔回到高塔后,还听到那里闹鬼的传闻。除了大占星师,没人愿意靠近。然而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从阳台翻进来后,房间里却空空荡荡,四下无人。一把红木摇椅静止在角落,脚凳正对房门,此外只有满地灰尘。房间没有一丁点儿热源,阳台玻璃上不见雾气。

尤利尔走过地毯,一拧把手,发现门已反锁,周围一丝缝隙都无。他再探头出阳台,望见对面的观景台一片漆黑,没有声息。

没人在。学徒心想。先前是谁在说话?还是我多次预知产生的幻觉?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分辨。这里真是冷极了。尤利尔环视一周,准备离开。

“别丢下我,尤利尔。”一个柔和的嗓音说,“到我这里来。”

尤利尔勐转过身。摇椅背对着他,轻轻晃动,仿佛有人坐在上面。阴影随之摇曳。

“谁在那儿?”他问。

破碎之月的光辉穿过云雾,照亮了房间。没有人。尤利尔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被自己的幻想、幻听欺骗,无疑就是这样。使用高等级的神秘物品需要支付代价,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消耗魔力,因而才幻象频生。我太紧张了,可这时候谁能静下心来呢!

“快过来。”

声如丝缕,钻进心脏。学徒僵在原地,大口喘息。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轮廓。老天,这不可能是真的。醒醒吧,这不过是幻觉。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帕尔苏尔……?”

她就站在摇椅边,距离学徒不过一码。她的姿态犹如少女,双手狡黠地藏在背后。月华从她密软的发间流下,一根白蜡枝条绕过额头,羽叶细长,露珠莹莹闪动。古圣瓦罗兰的苍之圣女静静注视着他,目光充满爱怜。

这像是真的。尤利尔不禁伸出双臂,却又不敢触及。我也希望是真的。难不成我已经如此脆弱了?

帕尔苏尔微笑,她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手指搭在他的嵴背上。“这段日子你太累了,亲爱的。”她的声音比目光更柔和,“我真想你。”

“我也是。”学徒不由自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