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痛陈时弊,希望解万民于水火?”
“人要造反,一定得找好理由。”贺灵川轻描澹写,“不仅是找给别人,最重要的还是找给自己。”
不仅要告诉追随者,你们的选择是对的,最重要的还是得说服自己问心无愧,意志方能坚定。
否则千夫所指、众口铄金的压力,岂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镜子若有所思:“那他不那么想?”
“他怎么想并不重要。”贺灵川冷冷道,“要看他怎么做,造成了什么后果。邯河大战,两边都是鸢国青壮年,一下就死伤数万,给贝迦献了一份大礼。关键是,人家还不重视他。你觉得,像年赞礼这种人能解万民于水火?”
镜子呃了一声,这问题有点超纲了吧?“无论年赞礼还是鸢王廷赢了,战争都能结束,这不好么?”
“原本无论是他还是大司马,跟鸢王廷打生打死,顶多叫作反叛!所谓成王败寇,王朝更替,那都是鸢国自己的事。”贺灵川又道,“现在年赞礼却想引外族去攻祖国,你知道这叫作什么?”
“啊?”
“这叫侵略!”贺灵川一字一句,“史上引外敌进攻祖国的,怎配有好下场?”
“年赞礼向贝迦借兵。我问你,他若打赢了,要不要还债?要不要向贝迦称臣纳贡?是不是贝迦有求他必应?”
“呃……”镜子没想那么多。
“那就要掠夺鸢国的骨血膏粱,源源不断输送给贝迦,直至民穷财尽。说难听点,就把子孙根都撅断了。”贺灵川顺手往外一指,“你看灵虚城人如何生活,吸不吸鸢国的血都是歌照唱舞照跳。鸢人却会是什么下场?”
“这就叫损不足而补有余,非天道也。”他森然道,“现在,你还觉得年赞礼是为鸢国着想吗?”
镜子吭不出声了。
主人犀利,它说不过呀。
贺灵川想到的,却是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
面对天魔入侵,为什么仙人要坚决还击,为什么不能算了算了?因为天魔对人间只有掠夺,无穷无尽的掠夺。那些灵气、那些资源,原本属于世间所有生灵。
天魔夺走的越多,留给世间的越少。余下的仙也好、妖也好,为了争夺这有限的资源又要开始内卷。
输了的死绝,赢的才能吃点残羹剩饭。
越努力,越痛苦。
不努力,就消亡。
呵。
宴终人散以后,伏山越来找贺灵川。
“宾客都走了,但同心卫没走。”
“我知道。我看见了。”同心卫已经在翩想山庄住下,不管贺灵川走到哪儿,经常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晃过。
这些都是樊隆派过来的眼线,伏山越还不得不给他们安排住处,想了就不爽快。
“这些家伙会到处刺探,上报主子。”伏山越哼了一声,“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爽。”
“对了,我已经打听到上头给樊胜樊暴兄弟的处置,是罚俸半年,官降半级,派发东部战场。”
“处置?”贺灵川不了解灵虚情况,不知道这算轻还是算重。
“对啊,处置!樊氏兄弟本是到青丁城办差,却擅自跑去白沙矍,帮着岑泊清对付你。擅离职守、协助重犯、阻挠赤鄢特使办桉,嗯,他掺和的还是让白子蕲都棘手的不老药桉。本来数罪并罚,应该重惩。”
只听伏山越冷笑道:“罚俸半年,那不就是玩儿?樊氏兄弟缺那两个钱?”
“官降半级,顶头上司还是自家亲哥,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