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长引走到洪小山的一边,小声说:“你怎么下去?别又支使我。”洪小山身子向她那侧倾斜,“萧女修,多见识些趣闻,多学些招数,有什么不好?”萧长引说:“那真是谢谢山姑娘了。”

洪小山跟翠宁说:“你再跟我们讲讲你和桃树的渊源,还有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越仔细越好,等你说完我便请萧女修去井下探探,看看究竟是什么困着桃树出不来。”翠宁点点头:“嗯。”

翠宁说:“我常常给枯井里的小苗浇水,神奇的是,这苗长得比平常的树都快,有一天我给它浇水,发现她竟然会说话,只是我问旁的人,明明他们也在井边,却都说听不见,我怕别人说我癔症,也就再没与人说过井下的树苗会讲人话。

“一开始,她只是无意义地呼唤我的名字,翠宁、翠宁,这样地叫着。很奇怪吧?一棵树苗居然会呼唤人的名字......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我为能有‘人’时时把我挂在嘴边而开心,因为那个时候我家里只有一个酒鬼父亲,父亲只要不赌输钱回家打我,我就很欣喜了。父亲从来不会挂念我,除了肚子饿的时候,会到处找我给他做饭。

“我开始想念井里的桃树,喜欢听她叫我的名字。突然有一天,桃树会说其他的话了,她告诉我,她也想我叫她的名字,让我给她起一个。我多么想请薛员外家的莹儿小姐给桃树起一个风雅又美丽的名儿呀,莹儿小姐写的诗特别美。可是我请不到莹儿小姐,自己也不会念诗,所以就告诉桃树:你是一树桃花呀,你是桃花。

“于是她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她明白了,她是桃花,不仅仅只是一种树木,而是拥有了‘桃花’的姓名。桃花会说的话越来越多,她说,都是她听来往的路人说的,听多了,就会了。那是第一次桃花告诉我,人类真好,可以用双腿走动,而树却只能永远呆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土地上的房屋兴起,败落,再兴起,再败落。

“我问桃花她是妖吗,她说她不知道,她只是很想感谢我浇水救活了她,很想跟我说一声谢谢,所以就很努力地学会了人说话,如果作为妖可以呼唤我名字的话,她认为成妖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萧长引沉着眸,说:“可是在修行者眼中,妖即是恶,成妖是原罪,修士的使命之一便是除妖。”洪小山道:“人阳寿尽而成鬼,鬼与妖在你修士的眼里,可是一丘之貉?”萧长引道:“无异。”洪小山说:“鬼亦能修成鬼仙,小洞天也有妖精渡劫成的神仙,仙者前身为恶,那其在仙位可也是恶?”萧长引目视前方:“乾坤之大,无一定论,阴阳善恶本是相辅相成,争论无休也不会有结果。我现在所讲的正道是自幼所学的道理,现今我已不是极意楼的人,要学的更多罢。”洪小山笑一笑,对翠宁道:“翠宁妹妹,你接着说。”

翠宁接着道:“前些年,我父亲赌钱输了一大笔,父亲还不上,要把我卖给青楼,青楼嫌我目不能视,不收我做瘦马,父亲暴怒,便在街边打我,我奋力反抗,不小心推了他,那夜他喝的多,我力又重,父亲一不小心把后脑磕在了台阶儿上,就去了......

“虽然父亲待我不好,还逼死了我可怜的母亲,但他毕竟是生我的男人,是他给了我一半的生命,我很自责,不知道没了父亲以后的日子该如何继续。我把父亲埋了,对外都说他是自己喝醉了不小心磕坏的,邻居都没怀疑,大家都讨厌他,谁会去细问呢?

“我没什么朋友,难过的话只有对桃花讲。我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下去,还有父亲留下的讨债主,我得想办法躲他们。桃花一直在安慰我,她说她有办法,叫我第二天再去找她。第二天晚上我去老井边,发现井口用桃花瓣垫着一叠晶莹剔透的胶糕,桃花说那是她用自己的花蜜做的花胶,吃了花胶就能忘记哀愁,开心地活着,她希望我每天都能快乐。

“桃花还说,给债主吃了花胶,债主就会宽恕父亲,所有的债务都能一笔勾销;把花胶拿到镇上去卖,可以挣钱养活自己。所以,涵予镇有了盲女的糕点铺,有了吃了会忘却哀愁的花胶,也有了头上长着桃花枝的伤心人。”

翠宁顿一顿,对萧长引说:“萧姐姐,桃花是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想帮我,也想帮镇里难过的人,请你帮帮她吧。”说着,翠宁要给萧长引磕头,萧长引急忙扶住她:“我会下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洪小山:“要我怎么做?”洪小山说:“我教一式引魂香,记好了,这一式对下七荒的妖魔灵怪都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