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阳光后,刘文蒙找到一条小河,用手捧着喝了几口水,就在清澈的河水中洗了洗身上发臭的衣服,也洗掉一身的霉味。
从河水倒映的影子,刘文蒙几乎认不出自己:脸无血色,发如长草,胡须也长出老长,活脱脱一个乞丐。
附近无人,他把衣服洗净后搭在树杈上凉晒,赤裸着身子躺在软软的草上。他一边拿出昨晚吃剩的肉,啃了几口,一边想着如何进京城寻找云仙公主他们。
他想,相貌现在无须易容,现在任何人也认他不出来。就是衣服太破了些,而身上无钱,生活也是问题……
衣服凉干后,他把被锦衣卫打烂的地方用线头系紧一些,然后穿好,就站起来向城中飞奔。
京城大门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象他,一个乞丐还没靠近城门,就被当值的军士赶走。他看见一个拉柴的老农进城送柴,就灵机一动,跑过去帮老农推车,老农感激地对他点点头。
“干什么的?”当值的一个军官拦着老农和他的柴车。
“进城给张侍郎家送柴!”
“这个人是谁?”
“我是他侄子!”刘文蒙赶紧答应。
“快滚!”当值军官见二人穿着破烂,没有油水,挥手让他们进了城门。
刘文蒙帮老农推车走出城门后,车很快到了张府。老农掏出两枚铜铁递给刘文蒙:“小伙子,我身上就两文钱,你去买个馒头吧!”
刘文蒙没有接,说了一声:“谢谢老伯,您留着吧!”
刘文蒙离开后直奔原来住的小四合院。但他回来一看,小四合院的门上贴着东厂的封条,看样子已经有许多天了。刘文蒙看四周并无一人,于是纵身上了房顶,跳进院子。几间房的门都没有上锁,屋内翻得很乱,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没留下,倒是以前佣工的几身旧衣服还在。
他把衣服拿出去,提水洗了洗,然后晾着。
刘文蒙坐在井栏边,猜测他们几个人的去向。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就是这几个人绝不会落入东厂人的手里。因为,依云仙公主和藤原英子的聪明和警惕,当听到他被东厂抓走之后,不会没有防备。现在,他们极有可能是去了张南起的府上。
但他眼前的这身打扮和相貌,怎么也进不了张府。既然知道她们已不在这里,他也不想在这里傻等。于是他找到剪刀,对着镜子,把自己脸上头上的长发剪掉一些,然后换上洗过的衣服,起身向张佩佩家走去。
张府是在闹市,而且门庭高大。刘文蒙就像一个乞丐在张府所在街前,找个地方蹲下,还真的有人朝他扔些铜钱。他也乐得拾起来,买些东西充饥。
一天里,他没有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出入张府。晚上,他就回小四合院住着。现在已经是夏天,倒不担心冻着了。
隔日上午,刘文蒙见进张府一个官员。等他出来,他紧紧地跟上。这个人他认识,是几年前襄阳的儒友瞿洪字立德。见瞿立德坐上小轿,刘文蒙不想冒昧打扰,就尾随在他们后面,跟着轿子转了几条道街,来到一个宅院门口。
轿子停下,瞿立德走下轿来。
“襄阳城外竹林,会友作诗交心。有朝登科怀旧,相扶莫忘当今。”
瞿立德听到后面有人念小令,感觉非常熟悉。回头看,见是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也不甚在意,但细想这小令曾是自己所作,因此就不由再多看那人两眼。
“登科怀旧,莫忘当今。”这人也不看瞿立德,轻声吟道。
“你是哪位!?”瞿立德仔细打量他,看他穿得虽旧,但并不油污,面目间似曾相识,于是出言问道。
“能否摒退下人说话!”刘文蒙见瞿立德注意自己,紧靠过来小声道。
瞿立德手一挥,让随从轿夫进了宅院。
“老兄是!?”瞿立德还是没有认出刘文蒙。
“难道瞿兄不记得‘长江一叶孤舟,水流万里载愁’。”
“你是化之!?”瞿立德再细细打量,终于认出了他,“几年没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我这身打扮,实在不雅,能否进宅里说话!”
“请,快请!”瞿立德领了刘文蒙进了大院中。
一番寒喧,已是中午,瞿立德忙摆宴替他接风。
吃过饭,二人对坐聊谈,见瞿立德问起经历,刘文蒙便把想好的话说出来。
他道,上次进京时,在汝阳府水龙庙中患了腹泻,半夜出去小解,掉在湖边一个大深坑中,几乎溺水。第二天虽被人救起,但后来害了病,耽误了会试。再加上丁忧,耽搁了几年。这次春上进京,原本想在京师多看些文案,不想盘缠被人盗去了,现在手里羞涩。他没提东厂抓自己一事,知道瞿立德胆小怕事,反而自误。
瞿立德听后甚是感慨。原来当年他就学时家境不好,时常得到刘文蒙的救济资助。前几年进京会试,二榜考中进士,被礼部侍郎看中,把女儿嫁给了他,又托关系留他在礼部做事,现已经是正六品职事。
刘文蒙怕多待会误了大事,便道:“立德兄,我想暂借点盘缠,不知手下方便不方便?”
“说哪里话!化之弟,不知这些够不够用?”
瞿立德让家人托出一个盘子,里面是二十两银子。原来他早已告诉了夫人刘文蒙的事情。夫人出身大家,没有吃过苦,自不知两人关系,早想打发他走,因此拿出十两银子来。倒是瞿立德极力反对才又加了十两。
“这此足够了!立德兄,改日必当奉还。”
刘文蒙本想他最少也会拿百两送他,不想瞿立德和夫人却是如此小气,本待不接,但人在难中也争不起豪气。
“你我弟兄,不必客气。你说的情况,家人知道后肯定着急,我也就不留你住了,回去多问叔伯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