蟢子“吱”了一声,又“嘶嘶”的蹭起眷的腿。
“它为什么能长这么大?”越人压不住心里的疑惑。
“嘶!”蟢子抗议——或是拌嘴般叫了一声。
“它说...关你屁事。哈哈哈。”眷捂嘴笑道,爱抚蟢子的动作未曾放慢,“这姑娘好像很喜欢跟你拌嘴。”
“姑娘?”
“它是雌蜘蛛呢。”眷回答,“它现在还在因为你以前把它看光光而念念不忘呢。”
它不是一直都没穿衣服吗?蜘蛛需要穿衣服吗?
“那...对不起。”越人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对蟢子微微低下头。
蟢子别过头,没有理会越人。
“它说,那一次自己还小,就原谅你了。真是个腼腆的姑娘。”眷解释。
蟢子的六只眼睛一直都是黑乎乎的,这一次越人倒是感觉到它翻了个白眼。
真奇妙,他竟然能跟一只巨型蜘蛛对上话。
“先看看近期有没有到夏州的船只吧。”眷打圆场,她指向码头边的闲散水手,“越人,你去问问。”
其七
能接受骑着巨型蜘蛛的女人和沉默寡言满脸杀气的青年的船长可不多。不过正好,这艘“湖中宝藏”号的老船长最不缺乏的就是“世面”。
“能搭载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已经是我的荣幸了。”老船长脱帽致敬。
“谢谢你。希望你的‘湖中宝藏’能够一直一帆风顺。”眷微微低下身回礼。
“嘶。”蟢子竟然也俯下头致敬,这么一来却显得越人不近人情了。
“...谢谢您。”越人明显是不爽蟢子的小心机,他很后悔一直把蟢子当成普通的蜘蛛来看待。
不过他也不讨厌它。越人倒是莫名其妙的有了“同伴”这样的错觉。
蟢子很显然特别得意,它在眷目光之外的地方嚣张的朝越人做了个鬼脸——不过越人能不能看出来就另说了。
潮涌潮落让越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头晕反胃,他不想理会蟢子,只是直直趴到船边吐起来。
“这两天恐怕要委屈你。”眷拍拍越人的背,她尽量更轻些抚起越人,“撑不住要和我说,我尽量求船长靠岸。”
“不。不要。”越人缓了口气,结果因为强硬挤出话语重新呕吐起来。
眷继续轻抚越人,甚至连蟢子都抬起蛛腿敲了敲越人的头。
只要能够继续陪伴你,这点磨难又算什么呢。越人看着波澜不断的海面,难免恍惚起来。
其八
船长嗜酒如命,若不是什么危险的境况,他每晚都会与船员、乘客们一起痛饮。
船长对于酒的要求是很严苛的,今夜的朗姆酒也是经过他的各种精密挑选而筛选而出的。
“干杯!”船长喊着,其他船员也应和起来。
“干杯。”眷也高高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她的行为引来一众船员的起哄欢呼。
“女士,您的酒量看起来很好!”船长让一个瘦弱的水手给眷续满酒,又举起木质酒杯感叹。
“生来就酒量好罢了。”眷与船长碰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在撒谎。神明是不会因为人间的精酿喝醉的。不过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状态——或是微醺或是大醉,只要气氛允许,她甚至可以让自己达到跟一众船员喝到呼呼大睡的状态。
越人为眷挡下了不少酒,他并不知道眷这样永远也喝不醉的状态,他只想让眷舒服些。可惜他已经够难受了,一阵阵浪起浪落和酒精带来的眩晕让他吐了又吐。
“蟢子,扶越人去睡吧。”眷在碰杯之余叮嘱。
“嘶。”蟢子应了一声,粗暴的扛着越人转头就走。
“您带着的这两位侣伴看上去很有故事,我可以斗胆询问吗?”老船长豪饮一口,重重把酒杯摔在桌上。
“他们都是我的孩子。”眷再次喝干杯中的朗姆酒。
“孩子?您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士,不像是...”
“养子。那只大蜘蛛算是我的...宠物?但我也把它当成孩子看了。”眷尽量以人类能理解的角度解释。
她现在正把自己控制在“微醺之上”的范围。
“这么大的蜘蛛,我可从来没见过!”船长已经喝醉了,他竟然没有纠结于蟢子的存在,“养蜘蛛的美丽女士我也是第一次见——为了我们的初次见面,干杯!”
船长又举杯,眷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喝了。再这样下去,他第二天或许不能再爬起身掌舵。
不过这位老船长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两顿酒就能屈服的人。眷选择举起杯再次干杯,以成全这位老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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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这让我想到我的妻子,她曾经也像您这样美丽。但她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我...为她曾经的眼眸干杯!”船长又举起杯。
“为您的妻子干杯。”眷也举起杯。
东倒西歪的水手和乘客之中,也只有眷还保持着清醒了。
“干杯!”老船长附和。
其九
“真傻,为什么要为我挡酒呢?我喝不醉的。”眷的目光也许算得上慈爱,她一手爱抚蟢子,一手掐着越人的脸。
“我..不想让您喝得太多了。神明也好,人类也好,我只想...用‘人’的方式,让您好受点。”越人的脸色很差。
蟢子并不能理解几杯液体就能为一个人类带来这样的感觉,它求助般看向眷。
“你不理解也没关系。人类就是喜欢用那些液体寻求快感,或者麻痹些什么。”眷摸摸蟢子的头。
“可以看看我吗?求您了。”不知道是酒精的影响还是虚弱中下意识的渴求关怀,越人扭头看向眷。
一段时日以后,越人的脸变得愈发好看了。如果他想,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定会趋之若鹜。
“我在看。好好睡吧。”眷挪开手摸了摸越人的头。
我爱您啊。越人想。
然而酒精的作用让他遁入混沌,他一闭上眼,就再也感知不到什么了——只有酒后的梦境在一片混乱扭曲的景象里,让他能够表达爱意,与眷相拥。
其十
夏州虽远,半月足矣。
越人差点没能习惯脚下陆地的厚实感,踏上夏州国的土地时险些摔倒。
“嘶嘶。”蟢子嘲笑起来,眷因此敲了敲它的头。
“这就是终点。祝你们接下来的旅途愉快。”船长最后一次脱帽致敬,眷在他的眼中已经变得相当可敬——一位美丽得不切实际还千杯不倒的女士,在酒量至上的他的眼里已经是一位相当可敬的人物了。
蟢子乖巧等待被眷骑上,越人揉揉太阳穴发问:“我们该去哪?”
“这个国家的中心。访问了兄长,我的旅程也该告一段落了呢。”眷回答。
港口,无边城墙仿佛要延续到世界尽头——这长城是为了防卫其他国家的侵入而建造的。
甚至在眷一行人面前,还有一扇大大的、足以通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船通过的门。
这就是夏州。一座将自己禁闭于自己的世界中的国家。
“这里看上去不是很希望我们通过。”眷笑了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能和兄长一样变成国师那样的角色,可以代表一个国家进入这里呢。”
“您可以的。”越人说。
他看着眷银白色的头发,又说:“您还记得吗,在人类眼里,拥有银白色头发的人都是最特殊的存在。他们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福报。”
“哈哈哈,那是因为银白色头发的人都是神明呀。”眷摸摸越人的头,“走吧,他们不会拒绝我的到来的。”
其十一
“甄天逸”是稻目前用的名字,虽然这个国家的帝王明显知道他的身份,但他需要用这个假身份来骗过芸芸众生。
他的任务——或者说他为自己设立的目标是让这个国家变得愈发强盛,直至称霸九州。
无可厚非。
神明总是会度过漫长岁月,在人间找找乐子,设立点目标,对自己的人民散播以厚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稻和眷一样,对于神明的惩罚并不在意。或许这也算是新生代神明的个性吧。
“国师,朕听闻在港口有位银发女子要求觐见。”夏州帝王说道。
银发女子,那必然是自己的妹妹了。稻其实很久没有再见过妹妹,祂们神明之间的感情与羁绊其实十分淡泊,但他和妹妹之间的感情是很好的。他也想多看几眼来到人世巡游的妹妹。
“圣上,臣斗胆提议——银发之人虽看似罕见,但与常人无误。不过如此特殊之存在想要觐见圣上,怕是有要事相求。”稻这样一个神明向凡人提议,看不出任何憋屈——他反而很享受这种角色扮演。
对他来说,这样还挺好玩的。
“那就见。国师提议,朕何时没听过呢,哈哈哈哈。”稻口中的“圣上”——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帝王倒是干脆,“我看都是青年银发,那女子的身份与国师的关系倒是不必多言。”
废话。帝王偷偷想,面对远道而来的神明,哪有不去迎接的道理。
其十二
稻在看到眷的到来时确实眼前一亮了。
眷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是最依赖他的妹妹。对于眷的宠爱甚至能让他放弃自己的短期目标——放弃辅佐这个国家的君王。
“兄长,好久不见。”眷全然无视高高在上的帝王,用神明的语言跟稻打了个招呼。
“妹妹!”稻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国师的身份,激动的握起眷的手。
越人一时间把稻列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之一,就算眷对他的感情只停留于孩童,而且他知道自己无法胜过神明。
“我很想你。虽然只有千年没见。”眷笑吟吟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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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也够久了。”稻摸了摸眷的头,“你最近养了人类吗?还有那只很大的虫。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小动物不要养的太多了...”
“他们不是我养的。他们在靠自己生存。”眷为自己辩解,“哥哥一直在这里游荡,都忘了我这个妹妹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想着你。”稻回道,“人世间好玩吗?我们好像都触碰了禁忌,回去估计要一起受罚了。”
“那就受罚吧。和哥哥一起受罚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稻笑了笑,继续抚摸眷的头:“我会跟你去领罚的。”
“咳咳,国师,这位是?”帝王似乎是觉得自己没面子了,但这个国家的千方万计都取决于国师的提议——当然,在国师的辅佐下这个国家也不断向富强的道路行进。
“失礼,这是令妹甄眷姝。”稻很快胡诌了一个名字。刚刚的对话除了自己和眷并没有人能听懂——而且帝王也清楚稻的真实身份。
就算是帝王,也不可能为难一位神明。但在朝廷上,他也没办法视若无睹。
可奈何面前的这位国师,其实是掌管着丰收之权的神明。
帝王清晰的感知到稻对于人类的感情其实十分淡泊——对他来说,不断更换身份却又长期占有“国师”这个职位的稻,其实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游戏中。
这个国家的命运在他的带领下会走向丰饶的终点,但不够。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