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回到农村时已经当天三点了,这时候家里已经在几个发小,以及堂兄的操持下忙碌起来了。
服务队还是当初给庞武禾结婚时的原班人马,只不过服务的对象成了武娜娜,红事也改成了白事。
专门做白事服务的还有另一班人马,就是丧葬乐队和白事司仪了,因为主家没在,他们自顾支起灵堂,点上蜡烛焚上香火,白事的架势已经做足了。
看强子回来,堂兄利强赶紧跑出去接车,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子。
“强子回来了,快,让孩子们穿上号衫(当地白事一律穿白大褂,称为孝服,不过都是丧葬一条龙服务提供的一次性物件,质量很差,等丧事完了就一起扔进墓坑里埋了),把娜娜的骨灰放进灵堂里。”
强子点头,让送娜娜回来的一种亲友下车,然后晚辈一律穿上号衫,进灵堂跪拜。
等放好骨灰的时候,堂兄又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过来。
“强子,这是白事的司仪李贵……李叔,他负责这两天娜娜的安灵仪式,直到下葬完毕。”
强子跟李贵握了握手,这个人他大概知道,十里八乡的有人离世,都是他做的白事司仪。
做这玩意的农村人看来不吉利,说是挣死人钱的下场都不好,就拿李贵来说,老婆生了三个儿子都是傻子,而且自己还不到五十就撒手人寰,把三个傻儿子都丢给了李贵。
“你好李叔,这事就麻烦你了,我老婆年龄不大,家人们心情都不大好,希望你说话注意下分寸。”
做白事司仪全凭一张嘴,翻来覆去的就那一套流程,‘孝子贤孙排班就位,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他能给你变得法的说出花来,往灵堂前献几样水果,他能给你整成西王母的蟠桃宴,一箱子啤酒给你白话成琼浆玉液,总之就是各种吹嘘,有些白事司仪为了彰显自己的口才,愣是把个丧葬的悲剧给整成喜剧,让人啼笑皆非是哭笑不得。
“强子放心,小老儿知道分寸,您就瞧好吧!”
李贵讪笑道,然后就去换衣服准备行头了。
强子看着堂兄问道:“打墓的安排好了没?”
“好了,房洪涛他们几个在哪里盯着,预定的是十里河的合葬墓室(混凝土预制的墓室),明早就可以下坑。
地方就在你那块地的南头,想着南头地势高,不容易渗水。”
“嗯……家里的事你费心了,需要用到啥你自己做主,不怕花钱,必须把娜娜风风光光的送走。”
“嗯嗯,你放心吧,服务队给打过招呼了,上菜就按照阿禾结婚时的标准上,不过酒水我没定,这玩意我不懂,不知道深浅。”
大概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老庞家三户的晚辈就集齐了,大大小小十几号人开始丧葬那一套流程,上香迎饭唢呐齐名,吵吵闹闹忙活到七八点。
当晚请乡亲们吃席的时候,强子坐在河堤路口自家的盆景银杏树下,默默的抽着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抽烟,时不时就会被呛得止不住咳嗽。
看着自家熙熙攘攘吃席的场面,心里是五味杂陈难以平静。
也许这就是网络上疯传的视频,当你入土两小时后,亲戚朋友等上菜的热闹场面。
人生就是如此,发生在别人身上天大的不幸,在你看来那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真正的感同身受根本是不存在的。
“哎吆……我的妹子吆,你怎么能狠的下心来,把这一大家子都扔下走了呢……!”
突然,架在温室顶棚的音响中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灵声,强子知道这是武娜娜的姐姐武青青来了,按照当地习俗,所有血亲在下葬的头一天会来哭灵,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武青青大概哭诉了十几分钟,被村里的大妈大婶们搀扶起来,往棚子里休息去了。
紧跟着就是武家老大和大嫂,他们的哭诉更加凄惨,也许是长兄为父的原因,武老大甚至哭的一度不省人事。
跟着他哭灵的是武家其他兄弟几个,当然了,主要哭灵的都是女人,大老爷们很少有会哭的,大多数只是做做样子,干嚎两声就算数。
每次有人哭灵,庞武禾跟姐姐就得陪着哭天抹泪,然后客人上香,他们就还礼以示感谢。
也有村民前来上香的,这时坐在灵堂里守灵的姐弟俩就会给人鞠躬答谢。
像武娜娜这种年龄,因为病逝的原因,村民上香的就很少,能上香的都是平时跟强子玩的比较多的一杆人等的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