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信阳之后,官道也变得崎岖起来,山多河多,行进的速度就快不起来了。在山里转了一上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古关塞。关楼颓圮,上面斑驳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但仍然保持着四方城的规制,与普通县城不一样,关城一般都是瓮城的形式,只有南北两个出入口,中间的空地,则被当地人建成了一座小镇。
小镇上基本都是跟商旅有关的东西,一家客栈,三四家饭店,还有一家门口站着两个女子揽客的妓院。罗通挑了人最多的一家饭店进去,一说话,头就大了,这里的人说话,罗通完全听不懂,柳青青也是一脸懵。
在一顿连说带比划之后,罗通拿到了四个菜饼子,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好对付一口,继续赶路。
过了这个关口,就暂时出了山区,但前面偏偏河流和湖泊多了起来,尽管官道一直沿着一条大河向南延伸,但中间仍有几处,他们不得不让马涉水渡河,都是一些小的支流汇入大河,在这些支流上基本都没有桥。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赶到汉阳府。罗通第一次见到这个年代的长江,没有后世修饰得那么规整,整个长江加上江滩,给人看上去的感觉一望无际,难怪长江在古代被称为天堑。
又是极痛苦的一天,汉阳府这地方基本上很难见到讲官话的人,罗通连说带比划地在客栈投宿,又连说带比划地给两人弄了顿晚饭。连续多日的赶路,两人都十分疲劳,晚上甚至连例行公事都省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出了城,想办法过江,长江上往来的船只很多,可横渡长江的,多半都是竹筏子,罗通看着都怕,更何况两个人还都骑着马呢,没有船是不稳妥的。在码头上,打听了很久,都没有过江的船。
这里的船大多是往下游的江浙一带去的。人家也不可能为了你这点运费,单独送你过江。一时间竟然把两人难住了,这是在后世绝对体验不到的感觉,后世一脚油门的事,现在难死英雄汉。
俩人在码头上晃了一上午,见到有靠岸的船就上去问一下。大多数的船东都是咧嘴一笑:“雇个筏子不就过去了吗?非得找船干嘛?”还有些船东干脆不理他们,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们赶下船。
“通哥,怎么船这么难找啊?”柳青青有些泄气:“那广州府我们是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你看,我当初说让你在家等我的,现在难过了吧?”罗通把柳青青揽进怀里,轻声安慰:“没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有人肯送咱们过去,给钱就是了。”
其实这个时间,汉阳府和武昌府隔江相望,并不是交通特别不方便,只是那竹筏子看着实在不安全,加上柳青青是旱鸭子,罗通可不敢大意。
中午两人都是在码头旁边的小摊上吃的面条,味道很差,只是管饱。下午,见二人仍在不停地找船,上午他们打听过的一个撑竹筏子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你们两个搞么子哦?不就是过个江噻?你看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带个人过克,再把马一匹一匹送过克,最后再送一个人过克。”
“不行,我们都不会水,万一你的竹筏子翻在江里,我们逃都没地方逃。”罗通故意这样说道。
“那怕个啥嘛?别说你人掉江里头,就是马掉进克,我一样给你捞上来。”那人鼻孔朝天地说道:“怕死,就别到长江头,屋头没得水,淹不死人。”
“算了,通哥,这里的人能坐,我们就能坐,先让他送我过去。再回来接两匹马,最后你再过去跟我会合。”柳青青看着罗通说道:“反正竹筏子沉不了,我就算掉进江里,也能抓住筏子爬上来。”
“看看唆,你的婆娘都不怕了,你怕啷个嘛?”船夫又在旁边插嘴道:“上午,你们要过江的话,现在怎么也到咸宁了唆。”
“行,那就这样走吧。”罗通终于下定了决心。
船工像条梭鱼一样,飞速地解开拴在岸边的缆绳,松开竹筏子,对柳青青招手:“女娃娃,上来,坐在上面,手扣住两头,一会儿就到武昌咯。”
或许是担心的缘故,竹筏子划进长江的那一刻,罗通感觉整个江面都好像动了起来,柳青青的身影随着竹筏子在江心载沉载浮,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小点,看不真切了。
等了足足有将近四十分钟,那竹筏子才划了回来,船工老远就抻着脖子喊:“送哪匹马先?搞快点,搞快点!”
罗通把柳青青的马赶到岸边,船工下来把马拉上竹筏子,竹筏子看样子平时也经常干运马过江的活,上面有四个绳圈,刚好可以把马的四个蹄子绑住,这样马就不会在筏子上乱动发生危险。
柳青青的马上了筏子之后,或者是感到了脚下不稳,竟然趴了下来。船工一看就乐了:“勒个马聪明的唆,这样更安全了。”说着用绳子把马捆在筏子上,又撑着筏子去了。
两人两马,足足用了一下午,才过了江,到了武昌府。整整一天,就过了个长江,还弄得两人都精疲力尽。
这个年代的武昌和汉口是独立的两部分,武昌基本上负责长江以南的物资运送,汉口就负责长江以北的物资运送。说白了,就是长江在同一个地点相对的两个码头发展出来的城市。
依托长江的航运,无论汉口还是武昌,都比山区那些县城要富庶得多。在城里,能看到许多穿着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也充分体现了这里的生活条件好。湖广熟,天下足,说的就是这一带。所以,历史上有名的饥荒,基本上都不包括这一带。
第二天一早,两人继续赶路,信阳州虽说是个州,但并不比其他的县好多少。这里的气候,已经接近南方,当地有不少茶农,靠种茶为生。信阳毛尖,也是传统名茶里相当能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