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达听到这话,站住了脚:“我还真有点看不明白你们几个的来路了,要不是你们的龙国话说得字正腔圆,我已经把你们当成鞑靼的探子给抓起来了。”
罗通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几个的情况确实有点特殊,此前也没到过苦兀这地方,所以确实不清楚这边的一些特殊称呼。”
“你们怕是也不是奴儿干都司的吧?”朱子达哼了一声:“这永定寺,是当年亦失哈大人设苦兀三卫的时候,于奴儿干制定的,奴儿干都司除军务之外的大小事务,都交由永宁寺管辖,而苦兀三卫则按照‘安、靖、定’排列。最北的囊哈儿卫,其管理机构就是永安寺,兀烈河卫,其管理机构就是永靖寺,到了我们这里,就是永定寺。”
“这是我们孤陋寡闻了,在我们的概念里,只有和尚住的才叫寺,比如少林寺。”罗通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其他人也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朱子达嗤笑了一声:“几位莫不是离开龙国太久了,过去咱们可是还有个大理寺,主掌房屋营造等事务,这个总该听说过吧?本身这个寺就是管理机构的名称之一。”
“哦,哦,明白了,多谢朱大人点拨。”罗通连连称谢,没想到在这大明朝的边塞苦寒之地,还能有如此齐全的管理机构,这也很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后世库页岛尽管说是故土,却极少有文献存世,且上面几乎完全没有了龙国人存在过的痕迹。
“几位既是刘苦生介绍的,说说吧,来到波罗河卫,有什么贵干?”朱子达双目如炬,看着罗通等人:“什么落难的话也不必说了,以你们的身手,让别人落难差不多。而且几位一看,就来历不俗。”
“千户大人,我等落难来此却是实情。”罗通对朱子达一拱手:“实不相瞒,我们原本在海上,遇到了风浪,才流落到苦兀,此前,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所以,求大人指点迷津。”
朱子达眯着眼睛看了罗通一会,看罗通面色正常不似作伪,才叹了一口气:“不要说你们了,我们朱家,自从跟亦失哈大人来到这里,就再没离开过,也无法离开。”
“大人是不想离开,还是无法离开?”罗通追问道。
“怎么说呢?”朱子达抬头看着屋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奴儿干都司,那是二十年前了,我和随从们五月份从波罗河卫出发,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达囊哈儿卫,在囊哈儿卫乘船渡海到奴儿干都司,拜见都指挥使大人。”
“这里到囊哈儿卫要走一个月?”韦力豪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又是多远的一段路了。
“山高路险,更多的地方连路都没有,这1500里的路途,我们走上一个月,不算慢了。”朱子达摇了摇头:“这苦兀三大卫,地处偏远,而三大卫中最偏远的,就是我们波罗河卫。囊哈儿卫跟奴儿干都司隔海相望,每年还可以走上几个来回,我们这里基本上就是放权给我们朱家,随机应变了。”
“那到了奴儿干都司,不就到了陆地了,我印象里,奴儿干都司那个地方好像叫庙街。”康思俊也插话说道。
“庙街?”朱子达摇了摇头:“奴儿干都司,就是奴儿干都司,是先帝永乐敕令在黑龙江口建立的新城,此前那里连人都没有,哪里会有名字?你一定是听错了,或者你们曾经说的那个地方,不是奴儿干都司。”
“那只要到了奴儿干都司,不就回到大陆了吗?我们就可以回到沈阳了。”许亚轩也问了一句。
“好一条汉子,你以为到了奴儿干都司,就能去内地了吗?”朱子达叹了口气:“还是我父亲任波罗河卫千户的时候,朝廷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毁了吉林船厂,以至于现在想走水路返回内地十分困难,奴儿干都司的几艘旧船都要省着用。走陆路就不用想了,两三千里的路程,非人力所能为。”
“可我看这波罗河卫外面的海湾里还有几艘大船啊?”罗通想起了进入波罗河卫前,停在海湾里的几艘大船。
“样子货罢了,船工们老的老,死的死,现在可着整个波罗河卫,都凑不齐操弄一艘船的船工,早晚有一天,那几艘船就会像这里的船工们一样,在岁月蹉跎中老去,腐朽,沉没。”朱子达说到这些有些伤感,眼圈也泛红了。
“怎么会这样呢?”罗通对那几艘船印象极深,因为它们的尺寸十分巨大,甚至能赶上后世的一些海警船。
“朝廷的事,咱们这种小人物哪里会明白,反正这几条船是在弘治年间送货来此,此后就再没有离开过,船工们也都留在这里娶妻生子,一晃也有30多年了。”朱子达摇了摇头,对罗通等人说道:“总之,几位想要离开苦兀,那是千难万难,倒不如就学那些船工,留在这里娶妻生子,岂不美哉。”
“我们倒也不是非要离开苦兀。”罗通斟酌着说道:“只是这里气候苦寒,又没有什么办法糊口,还是回到大陆上去,活命的机会更大。”
朱子达哈哈大笑:“我朱某是个爱才之人,你们的身手,今天早上我也见识过了,你们只要留在波罗河卫,朱某别的不敢讲,一日三餐,娶妻生子,落地生根,绝无问题。”
“朱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既然这里是苦寒之地,人烟稀少,那有再好的身手,也没有用武之地啊。”罗通故作不解状,挠头问道。
“怎么会?”朱子达叹了一口气:“祖辈的骁勇,朱某就不提了,但这苦兀,从来就不是善地,本地的蛮夷经宣慰教化多年,尚且明理,但那南部的虾夷,还有更南部的倭国,就不那么善与了。更不要说,被鞑靼人带到这里的罗刹鬼,更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朱子达听到这话,站住了脚:“我还真有点看不明白你们几个的来路了,要不是你们的龙国话说得字正腔圆,我已经把你们当成鞑靼的探子给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