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双方保持了一种奇妙的平衡,阿依努人成了跟在后面的人。谢廖沙则带着这群武士闷头赶路,双方的士气都低落到了极点。
三十公里的路程,在后世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所以,在这方面,谢廖沙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段路的难度。宗谷附近的地势确实比较平缓,然而进山之后,针叶林和灌木的混交林带中,想要走出一条路,也是比较难的。
午后的雨势变大了起来,蓑衣并没有后世的雨具防雨的效果那么好,每一个人都被雨水打透了,而且这里的雨水冰冷刺骨,后面的路,所有的人完全是咬着牙在坚持。
阿依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不再跟在谢廖沙他们后面。
“谢廖沙,不是我打退堂鼓,继续下去,我们很可能都会失温,太冷了。”基洛夫追上谢廖沙,恳求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阿依努人如此仇视,但这样下去,我们没等走到那个部落,就会全部冻死在路上。”
谢廖沙一直憋着一口气一样的,在赶路,满脑子都是到阿依努部落去屠杀他们。就像过去踩烂那只蜘蛛一样,但基洛夫一句话点醒了他,他停下来看了看那些默默跟着他赶路的武士,一个个都被冻得直打哆嗦。
“基洛夫同志,我也很想停下来找个地方躲避风雨,但这里不是后世的北海道,我们也不是游客。”谢廖沙环顾四周:“这里除了山和森林,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一间屋子。”
“呃,我想说的是,我记得这里应该离我们第一天去的那个部落不远,要不我们去那里过个夜?”基洛夫说完了就直打自己的嘴巴:“我忘了,我们那天只顾着泄愤,把那里的简易棚子全拆了。”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基洛夫同志,我们每个人都要坚持,只要我们赶到那个部落,就会有暖和的地方让我们取暖,继续走吧。”谢廖沙又走了起来,基洛夫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一群可怜的倭国武士,各个像落水狗一样,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默默地赶路。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问了下向导,路程才将将过半。好在倭国武士们跟着葛西若智东奔西走这些年,练就了一身野外生存的好本事,他们找来一些树枝,层层叠叠地搭在树林里,给众人搭出了一个避雨的所在。
夜里,整个森林死气沉沉般静谧,雨天的林中没有一丝生气,动物们都藏匿了起来。
慎太郎等人忙活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点燃了一根松枝,在众人中间点起了一小堆篝火,勉强让大家不那么冷。
“感谢上帝,要不是有你们,我们会活活冻死在这里。”基洛夫感受着篝火的温度,对慎太郎不吝溢美之词。
“不管在虾夷,还是在苦兀,这样的日子太多了,我们都习惯了。”慎太郎小心翼翼地把带着雨水的松枝伸到火上烤,雨水被蒸发后,树枝慢慢地被烤干,最后被投进篝火中做了新的燃料,周而复始。
众人都吃了些自带的肉干,勉强填饱了肚子,守着篝火沉沉睡去。这些倭国武士临时搭建的林中雨棚,效果还是不错的,雨水都在落地之前,流到了周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宿营的一小块地方。
整个夜里,那些阿依努人都没有再出现,但武士们不敢睡实,唯恐在睡梦中丢了脑袋。
好容易熬过一夜,清晨的时候,浓重的晨雾熄灭了燃烧了一夜的篝火。谢廖沙感觉自己有点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太冷造成的错觉。但他并没有声张,这支队伍已经经受不起打击了。
谢廖沙爬了起来,武士们早就起来了,挤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说着话。看到谢廖沙醒来,这些武士们纷纷闭上嘴,他们对这个冷着脸的人是有些惧怕的。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基洛夫碎步在一边小跑着,跟谢廖沙打着招呼:“我问过向导了,在大雾散去之前,他也辨不清方向,只能等雾散了再走。”
“太冷了。”谢廖沙看着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汽跟晨雾融合在一起:“这里比我的老家斯柳江卡都要冷。”
“也许吧,但斯柳江卡绝不会让你浑身湿透在外面冻上一夜。”基洛夫一边做着拉伸的动作,一边对谢廖沙说道:“做做运动吧,不然肌肉都会感觉僵直了。”
谢廖沙也活动着手脚:“我们这些天杀的‘天选之子’,为什么让我们流落到这里?野蛮、荒凉,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生存的地方。”
“说得对,但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活下去,不是吗?”基洛夫突然凑近过来,小声地问谢廖沙:“谢廖沙,今天如果找到那个部落,你还是想跟前几次一样,杀光他们吗?”
谢廖沙被基洛夫问得愣了一下:“你们都把我当成嗜血的杀人狂魔了?”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想说,能不杀人,还是尽量不要杀人。”基洛夫盯着谢廖沙的眼睛说道:“我们要征服这里,但不是要获得一座无人岛,昨天夜里我在想,如果没有慎太郎他们,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那些阿依努人也是一样的,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帮我们做事,而不是一杀了之。”
“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谢廖沙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受到他们的反抗时,第一反应就是杀掉他们。”
“也许是在巴赫穆特留下的后遗症。”基洛夫把手搭在谢廖沙肩膀上:“适当的冷血,可以让他们臣服,但如果一直这样,结局一定会很惨。”
“我知道了,谢谢,基洛夫同志。”谢廖沙看着晨雾中的那些偎在一起取暖的武士们,第一次认真地反思自己。
阿依努人很显然没想到谢廖沙等人会突然改变轨迹,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好的办法,又变成了他们远远地跟在谢廖沙他们后面,打又不敢打,靠又靠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