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憋了半天,忍不住问:“雨子,俺实在不明白,你既然不打算和顾家结亲家,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陈雨回答:“帮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我要在千户所有所作为,离不开顾大锤的支持,让他欠我一个大人情,以后做什么事就方便了,这理由充分吧?”
张富贵摇摇头:“俺觉着你还有其他原因。你和顾家小姐天天混一块,没点事才怪……”
陈雨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张富贵差点撞上。
陈雨认真地说:“顾影虽然出身和咱们不一样,但本性不坏,和她那个盘剥军户喝兵血的爹不同,也没有看不起咱们这些军户——能和军户一起喝酒的千金小姐你在哪见过?这样的人可能不适合做妻子,但是能做好朋友,我帮她是出于情谊,并没有什么乘人之危的想法。”
张富贵连连点头:“懂了懂了。雨子你别这么认真,我也就随口说说。但是,同时得罪了卫指挥使司和都司的人,别说你有麻烦,就算顾千户也会有麻烦吧?”
陈雨皱眉道:“麻烦肯定有。至于麻烦有多大,什么时候对咱们下手,就看这几个人的能量和决心有多大了。先不说这个了,猴子,你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了上官,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冲动?”
“不会。”张富贵摇头道,“顾小姐是个真性情的人,虽然身份贵贱有别,但我和其他兄弟们都很喜欢她这性格。这样的人,眼看着她被人糟蹋,谁能忍心?如果雨子你当时没有挺身而出,明知道你做的有道理,但我打心眼里还是看不起你。救了她,你才是真爷们!”
“哈哈哈……”陈雨终于露出了笑脸,拍了拍张富贵的肩膀,“得罪了上官,得到兄弟的认可,有失必有得啊!”
此时的陈雨并不知道,得罪了杨奇志等人,报复很快就会到来。山东境内即将发生一起历史大事件,他也会被卷入到这个漩涡之中,遇到了穿越以来最大的挑战,同时也迎来了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
“订婚风波”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有愧,顾影再也没有出现过,缠着陈雨教课,顾大锤也对陈雨的作为不闻不问。陈雨乐得清闲,还能放开手脚,逐步实现自己的计划。
崇祯五年的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崇祯登州府境内的私盐势力已经按照陈雨的意愿重新洗牌,在他的支持下,牟老中强势崛起,垄断了登州府东部和文登一带的私盐市场——登州府西部是府城所在地,历来是军事重镇,驻扎重兵,盐枭的势力一向薄弱,可以忽略不计——同时,登州境内三大盐课司也向陈雨妥协,以银子换取市场,官盐与私盐共存,形成了新的平衡。
下金蛋的鸡已经养成,每月都有稳定而可观的进账,陈雨已经不需要往返奔波靠抢劫盐枭度日了,他可以腾出手来系统地训练手下的军户。
之前为了与盐枭战斗,军户们已经得到了高强度的军事化训练,现在陈雨要做的,就是改进战术,逐步加大火铳所占比例,把火器的辅助地位升级到主要输出地位,而原本唱主角的长矛逐渐沦为配角,仅仅用来保护没有近战能力的火铳手。
实现这个战术升级的基础,就是火铳的产量。
得益于林继祖的创新,横置手摇钻头车床的投入使用,大幅度提高了火铳的制作效率。陈雨在顾大锤的默许下,不再遮遮掩掩,把整个千户所的军匠都拉进了自己的作坊,堂而皇之地将原本简陋的作坊扩建成了一个工厂,并且开出了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十倍,还承诺年底根据工作量和火铳的质量发放奖金。军匠们摆脱了官府沉重的劳役,还能拿到工钱和奖金,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劳动积极性大大提高。
在技术创新和劳动积极性提高多种因素的作用下,火铳的产量呈井喷式上升,远远高于官府匠作局生产鸟铳的速度和效率。一个多月下来,火铳的数量从最初的十三支变成了一百多支,可以武装接近一半的兵力,而且数字仍然在持续增加。
陈雨每日除了督促军户训练,其余的时间大多泡在工厂里和林家父子商量技术问题。
林阿福告诉陈雨,经费和人手足够的前提下,唯一制约火铳产量的就是材料了。
“咱们千户所的铁料库存已经剩的不多了,百户大人要早作打算才是。”
陈雨问:“其他地方能不能买到现成的铁料?”
“据小的所知,临近的几个千户所应该都有库存,不过卫所武库的兵器材料都是自给自足,概不外流,咱们只怕……”
“那就拿银子去疏通。本所的武库东西都被当官得卖得差不多了,相信其他千户所也是一路货色。”陈雨才不相信管理松弛的卫所能对仓库有多重视,以顾大锤为代表的这些武官连火铳刀剑都卖了,又何况不能吃不能嚼的铁料?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另外,咱们每次剿灭的盐枭,都会留下不少兵刃。这些武器质地不错,只是咱们以长矛火铳为主,很难用得上,不如就将这些兵刃回炉,作为制作火铳的原材料。”
只不过通过这种方式得到铁料,终究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陈雨不希望材料成为制约自己发展的瓶颈。虽然现在他只是个小小百户,但他的未来绝不会局限在这小小的千户所内,必须未雨绸缪,找到可持续发展的矿产资源。
他问林阿福:“威海卫附近有没有铁矿?”
林阿福摇摇头:“小的祖籍南直隶,对山东境内的矿藏不熟。不过有个叫周德旺的军匠,原来是荣成县铁匠铺的伙计,后来才充军为匠户,他对这个应该熟悉。小的现在把他叫过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