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十月,一场声势浩大的兵乱最终以沈世魁的失败、尚可喜兄弟的获胜而告终。因为陈雨的干预,历史在这个节点悄悄地拐了个弯,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尚可喜也没有被沈世魁逼得出走,成为后金的智顺王,而是留了下来,觊觎东江镇总兵官之位。
打扫完战场后,尚可喜按照承诺没有把沈世魁的部下赶尽杀绝,只是收缴了其兵刃后驱赶到兵营看管起来,然后派船队把广鹿岛上剩下的直属部队倾巢而出调来皮岛,尚可义也收拢了自己剩余的人马,与兄长的人合兵,控制局面。
当晚,尚可喜兄弟鸠占鹊巢,在沈世魁豪华的宅邸内设宴款待陈雨。
皮岛虽然物资匮乏,但是沈府阔绰的很,珍贵食材应有尽有,尚可喜借花献佛,摆出一桌在内陆也称得上奢靡的席面,陈雨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产生了错觉,感觉自己不是身处偏僻的海岛,而是江南膏腴之地。
酒过三巡后,在酒精的刺激下,尚可喜和陈雨说话也随意起来。
尚可喜举杯对陈雨说:“今日要不是陈同知仗义出手,莫说能击溃沈世魁、救出六弟,只怕登岛都是奢望。陈同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皮岛有的,尚某绝不推辞。”
陈雨转动着酒杯,沉吟道:“实不相瞒,我来东江,主要是为了皇上交办的禁海缉私的差使。要想把这差使办好,威海水师就必须在东江一带有个停泊补给的港口。原本我想现在旅顺口已经落入鞑子手中,前总兵黄龙也战死,那么就只能另找地方了……”
尚可喜一听,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尚某能坐上东江镇总兵官的位置,东江镇辖区内所有的岛屿任陈同知挑选。远的不说,尚某镇守的广鹿岛离旅顺口不远,可以作为替代。而且请陈同知放心,鞑子虽然占据了旅顺口,但其不善水战,中间隔着海,广鹿岛还是很安全的。”
陈雨点点头,“那就先谢过了。”与尚可喜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尚可喜欲给陈雨继续斟酒,却发现他并没有因为找到补给停泊的地方而欢欣鼓舞,心中一动,问道:“陈同知莫非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解决?”
陈雨微笑道:“尚游击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他侧身靠过去,小声说,“这年头,上面交代的差使固然要办,自己的小算盘也要打一打,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参谋参谋。”
尚可喜会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朝廷对咱们这些武人也就这样,不管是粮草还是饷银都一再克扣,如果不动些手脚,别说养兵了,吃饱饭都是难事,陈同知的意思,尚某懂的。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陈雨回答道:“我现在挂威海卫指挥同知衔,直管两个千户所,将来还想登上威海卫指挥使的位置,恢复原来的兵员编制,操练出一支精锐的战兵……”
尚可喜竖起大拇指赞道:“陈同知有这样的魄力,尚某佩服。现在这种乱世,手里有兵就是王道,没有兵的武将就是废人一个。”
“所以,我需要足够的田亩来养活手下的军户,同时不被文官用粮草卡脖子。”陈雨说,“卫所的现状你也懂的,屯田大多被权贵侵占,我奈何不了他们,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尚可喜有些吃惊,看着陈雨。他也是资深的武将,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这说得好听就是粮草自给自足,说得不好听就是居心叵测,一支不需要朝廷供养的军队,还会听从朝廷的号令吗?背后隐藏的深意,他想到了,但不好说出口。
同桌的尚可义一直喝着闷酒没有插话,这时候突然开口:“陈同知的话我很赞同。老子出生入死地打仗拼命,凭什么要被那些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文官卡脖子?一个小小的四品兵备道,就能把一品总兵官当做下属一般呼来喝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只可惜皮岛无法耕种粮食,要不然我也学陈同知的,自己种地养兵,这样就不必受那些酸儒的鸟气了。”
尚可喜咳嗽两声,低声提醒:“六弟你少说两句……”
“五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怕什么?”尚可义不忿地说,“东江镇数万军民的粮草,全都需要朝廷通过登莱转运供给。可是朝廷那些文官,从来都不重视这里,咱们跟随毛帅杀了多少鞑子?他们都视而不见,反倒是前几年总有人提议要裁撤东江镇,说是东江镇徒费钱粮,却没有多大用处。这种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是受够了。”
尚可喜有些尴尬,尚可义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陈雨赞赏地冲尚可义点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尚可喜,说道:“我知道尚游击担忧什么,你放心,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不过是想摆脱你六弟说的困境而已。自英宗之后,大明文贵武贱的局面已经是即成事实,咱们这些武人,在文官眼里都是可以随意揉搓的对象,相信你不愿忍受这样的不公正待遇。文官们依仗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饷银和粮草而已,只要能摆脱这个桎梏,武人就能扬眉吐气,不必低声下气,矮人一头。”
他之所以敢在尚可喜兄弟面前公布自己的部分真实目的,也是相信尚可喜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忠臣,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投奔后金了。
尚可喜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伸手拍了一下大腿,说道:“说的对,凭什么武人就要受文官的摆布?”
陈雨见对方逐步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趁热打铁道:“只要我能做到粮食自给,加上练就一支精兵,那么就不用看文官的脸色,任朝堂如何风云变幻,只要我不造反,什么时候都可以稳坐钓鱼台,谁都奈何不了我。”
这个时候,左良玉之类拥兵自重的武将还不成气候,但并不意味着尚可喜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能力所限,做不到而已。听了陈雨的话,他和尚可义都是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崇祯六年十月,一场声势浩大的兵乱最终以沈世魁的失败、尚可喜兄弟的获胜而告终。因为陈雨的干预,历史在这个节点悄悄地拐了个弯,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尚可喜也没有被沈世魁逼得出走,成为后金的智顺王,而是留了下来,觊觎东江镇总兵官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