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三千精锐的军队对于皇宫而言还是武力过剩,没有了外城的拱卫,宫内根本谈不上武装力量可言,魁梧的大汉将军们只是装点门面的花架子,总不能指望太监宫女们能挡住武装到牙齿的士兵。陈雨率领部队一路长驱直入,无人敢反抗,值守的侍卫狼奔豕突,太监们仓皇避让,不敢捋大军虎须,生怕遭遇无妄之灾。陈雨也不打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功夫,但繁杂的宫殿让他有些分不清方向,便随手抓了一两个太监带路,直奔皇帝的居所——按常理,这个点皇帝还没有出发去早朝,应该还在寝宫内。
陈雨的速度很快,但宫城实在太宽阔,从南到北的长度有一公里,从午门入宫后,要达到乾清宫,必须途径金水桥、太和门、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门,才能到达内廷,骑马都要走上好一阵,更不用步行了。数千人沙沙的脚步声在凌晨寂静的皇宫格外刺耳,但深处的内廷却毫不知情。
乾清宫内,已经被城外巨大响声惊醒的崇祯草草穿戴起身,坐立不安,打发王承恩派太监去宫外打听消息,可是人派出去时天还没亮,皇宫门禁都没开,黑灯瞎火的,只知道外城杀声震天,也没人赶到皇城报信,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再探!外城这么大动静,绝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城内守军哗变,就是乱军攻入京城了。”崇祯心烦意乱,勒令王承恩再多派几批人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外的动静不仅没有消停,反而越来越大了。崇祯在殿内坐不住,走出了殿门,站在台阶上遥望宫外,只见火光冲天,照亮了天空,让人很是不安。
“难道乱军真的入城了?”崇祯脸色苍白,眼神中掩饰不住几分惶恐。守军哗变的可能性不大,自己已经让杨嗣昌筹措银钱,招募民勇,组织京营分守各处城门,不惜动用了内帑,按理说不可能为了闹饷折腾的,能够造成这么大动乱的,最大的可能只会是打着“清君侧”旗号的文登营入城了。
王承恩宽慰道:“皇爷,未必是乱军,京城固若金汤,鞑子那般穷凶极恶都打不进来,何况别人?”
只是这话没有太大说服力,别说崇祯,王承恩自己都不怎么信。文登营既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击败清军,为什么就不能做成清军做不到的事情?京城虽然坚固,但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文登营面前,似乎也不怎么让人放心,尤其守军的主力还是面对清军一败涂地的京营。
崇祯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不敢说出来,毕竟这种结果太可怕,一时陷入了沉默。
秋天凌晨的皇宫还是寒冷刺骨的,冷风吹过,只穿着单薄便服的崇祯忍不住哆嗦起来。王承恩见状劝道:“皇爷,城防有杨部堂他们操持,应该不用太担心,您龙体要紧,还是先进殿等候消息吧。”
崇祯抵受不住刺骨的寒风,闻言便转身进了殿内。
殿内烛光闪动,殿外寒风呼啸。在王承恩和几个小太监的陪伴下,崇祯枯坐了一会,胡思乱想了一番,越想越不安,站了起来。
“王伴伴,应该是到了早朝时辰了,备步辇,朕要去太和殿,等候百官上朝。宫内打听不到消息,大臣们总会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用麻烦了,微臣亲自禀报陛下就是。”
关闭的殿门被轰然推开,端着火铳刺刀的士兵们潮水般涌了进来,众星捧月当中,陈雨大踏步走进了殿内。
“陈雨?”崇祯脸色煞白,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局势果然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王承恩惊慌地扑到崇祯身前,张开双臂挡在前方,呵斥道:“大胆,居然敢擅闯寝宫,惊扰圣驾?休得靠近,否则咱家和你来个血溅当场!”
陈雨以眼神示意,让两名士兵架开了王承恩。
“王公公,在宫内的这些太监中,比起高起潜、曹化淳之流,你算不惹人厌的一个,对主子也算忠心,我不难为你,你也不要螳臂当车、自讨没趣。”
王承恩如何抵得过如狼似虎的士兵,他奋力挣扎,却挣不脱桎梏,还想说什么,却被士兵用布塞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
陈雨径直走到崇祯前方五步的距离,凝视着这位历史上评价贬多于褒的帝王,沉声说:“陛下,我们又见面了。当年首次召见时,微臣还是区区一名副千户,一别两年多,再度重逢,宛如隔世。”
崇祯不由自主退后两步,直到靠在了批阅奏折的案几上才停下。退无可退,面对满殿杀气腾腾的士兵和如林的刺刀,他反而平静了下来,身为皇帝,无论下场如何,总不能让乱臣贼子看到自己虚弱胆怯的模样,失了皇家的体统,就算被弑,也要维持帝王尊严。
“是啊,当年爱卿只是山东一名军户,官职地位微不足道,朕也只是把你当做一名能臣干吏,绝不会想到会有今日领兵杀入皇宫君的一幕。”崇祯极力维持表面的淡定,“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破城而入的,但既然得逞了,多说无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如何,是要取朕性命改朝换代吗?”
陈雨严峻的脸色逐渐放松,继而笑了起来。
“陛下想多了,微臣怎么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天下人不齿,难道陛下忘了文登营的檄文?微臣入京,是要除奸佞、清君侧,还朝廷一片朗朗乾坤,怎么会弑君自立?”
陈雨一声令下,文登营按照入城前的安排,有条不紊奔向指定的位置,除了负责保卫的近卫队和直属陈雨的一个协,其余人都没有进入皇宫,而是控制皇城几处城门,肃清零星的反抗。毕竟四万全副武装的大军全部涌入宫城的话,踩踏花木、损坏建筑在所难免,陈雨也不希望对这座凝聚了古人智慧和心血的宏伟建筑造成太大破坏,对付宫内的禁军和侍卫,两三千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