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昏黄,她看不清两人脸上的神情,也看不清衣服上的细节,只好先低声询问:“娘娘,摄政王,敢问发生了何事?”

孟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冷着脸道:“摄政王胸口受了伤,你赶紧叫个太医过来瞧瞧要不要紧。”

“娘娘,这……”露薇看着这衣衫不整的两人,不禁面露难色。

谢玄稷理了理衣襟,故作漫不经心道:“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被那反贼用长枪扎了一刀,离心脏足足有好几寸。军医已经治过了,总是死不了的。要让御史台知道了再参上我几本,倒是真可能给我怄死了。”

孟琬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同露薇道:“你去取最好的金疮药过来,别惊动了旁人。”

露薇这才点头应是。

须臾,露薇取了金疮药,端着托盘走过来要给谢玄稷上药,却听孟琬淡淡道:“就把药搁在这吧,我来就好。”

露薇愣了愣,随即俯身退下。

孟琬小心翼翼地替他除去外套,见内袍的衣襟和血肉紧紧黏在一起,她不敢直接脱掉,取了剪子要剪开,却又被谢玄稷握住了手,笑着问:“你剪坏了,要我明日穿什么出去?”

“一件衣服而已,再叫人送来就是。你若是实在怕人知道,我叫人给你送件女子的衣裙来便好了。”

“你这人,我不过随口一问,怎么怪话这样的多。”谢玄稷哭笑不得。

孟琬不理睬他,兀自剥去染了血的布块,胸口黑紫色的皮肤顿时露了出来。伤口肿胀不堪,脓水与血液交织在一起,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她一阵心悸,手中的剪子险些跌落。

“怎么不告诉我?”孟琬语带责备。

谢玄稷笑出了梨涡,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你这是心疼了?”

孟琬别过头,恨声道:“别做梦了,我巴不得你死了。”

谢玄稷也不动气,反倒凑近了她几分,笑道:“可惜我这祸害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倒要劳娘娘给臣上药了。”

孟琬没法不去猜疑,这一出或许是他的苦肉计。

可就便是苦肉计,她也得顺着他的意思来。

谢玄稷这样的人,要他为自己所用,光靠利益收买是远远不够的,总还要掺杂着一些真真假假的情意,才能叫他和自己绑定得更深。

孟琬这么想着,心里逐渐没了负累。

她将匕首放到烛火上燎了燎,用锋利的刀尖刮去表层已经溃烂的皮肉。她毕竟不是专门的医者,再深的腐肉也不敢动了。随后又细致地清理掉他胸前的血污,取了竹片蘸上金疮药往创口上涂抹。

“昀廷,”孟琬柔声唤他,“你若觉得痛便和我说,我轻一些。”

谢玄稷不是怕痛的人,照理说就算真的痛得不行,在旁人面前也该强行疼着,不能失了大将军的英雄气概。

可他偏偏就在孟琬面前咬着牙喊了好几次疼。

孟琬一开始还歉然地放轻动作,但次数多了,他又还没憋住笑出了声,孟琬就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反而更用力了几分。

这次谢玄稷是真被弄疼了,忍无可忍地伸手在她腮上拧了一把,笑骂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吗?”

孟琬马上放下外涂的药膏,拿了瓶内服的丸药递给他,戏谑道:“大郎,该吃药了。”

谢玄稷接过药瓶,直接倒了两丸出来,一口咽下去。

“只要是你给的,便是毒药,我也肯吃。”

孟琬白了他一眼,刺道:“油嘴滑舌,只盼你真能说到做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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