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松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首先要确定北海镇法律是代表了谁。这个问题不解决,纳妾、收家奴,乃至形成新的封建阶级都会是必然发生的事。”
“对!”赵新点头道:“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不确定下来,我们即便把乾隆或是嘉庆从皇帝宝座上赶下去了,这个国家依然会是一个封建社会。八旗是没了,可汉人士大夫这几百年所形成的因循守旧,思维固化,视科技为奇技淫巧,视开放为华夷不分还将继续下去。即便短时期内再强大,也逃不开‘治乱循环’。”
在座一人突然问道:“那人权要不要保障?刑讯逼供的手段要保留了?”
赵新点头道:“张老师,我们现阶段最重要的人权是生存权,无罪推定那套并不适合。西方人讲契约精神,所以才大谈人道主义和理性平衡,甚至要废除死刑。我们不行,这个时代的农民饱受欺压,不分清朝还是岛国,都一样。可这些人其实经常会跟官府耍机灵,甚至十分狡猾,如果我们没有雷霆手段,那这里面能钻的空子可就太多了。”
老尤点头道:“我同意赵新的意见。”他没想到赵新一上来居然直指问题核心,而不是简单的想制定一个法律条文。
吴思宇道:“其实部队里现在实行的《纪律条令》就是参照我们当兵时的制订的,不过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少问题,士兵情绪波动很大。现在部队的待遇普遍很高,所以好多流民都想把女儿嫁给士兵或是军官家里当小妾,我和王远方现在只能是发现一起,制止一起。有些没发现的,木已成舟,我们也没法再说什么。”
赵新道:“那就这样,部队里凡是纳妾的,不管职务多高,一律清除出去!”
这场讨论会足足开了两天,期间众老师争论不休。什么要体现民主和法治精神吧,什么要尊重人权吧,甚至还有人天真的提出是不是可以废除死刑。
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数学老师于德利。这位在之前的一天半里一言不发,最后看到众人意见无法达成统一,于是回到住处一通翻找后,一份不过两页纸的《陕甘宁边区宪法原则》被他摆到了众人眼前。
老尤看完后,击掌赞叹道:“小于,这个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于德利淡淡的道:“私人存货,我也是刚才想到了才拿出来的。”
赵新仔细翻看之后道:“政权组织这部分还是要修改一下,其他的,我没意见。”
陈青松道:“我觉得问题不大。把各地民政口的办事员直接改组,成立乡镇一级的行政机关。至于代表大会嘛,我看明年再开始搞选举。在这之前,先摸摸底,看看下面的情况。”
众人传阅后,均表示无异议。最后老尤提议举手表决,获得在场众人一致通过。北海镇法律的基本精神终于确定了,之后的其他法律法规也就有据可循了。众人决定明天开始讨论成立法律起草小组的事。
话说于德利的存货还真不少。散会后,在赵新的请求下,于德利带着赵新回到住处,将自己的私人收藏品展示给他看。赵新在一堆老旧的文件资料里,还发现了一本竖排版的《陕甘宁边区法律法规汇编》,这让他喜出望外。
“于老师,您怎么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啊?”
于德利道:“谈不上喜欢,这里的好多资料都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卖废品吧,觉得太可惜了,所以我就都留了下来。”
“那您父亲是?”
“以前解放区学校的老师,教政治的。”
“哦!”赵新恍然大悟,难怪于德利这里会有这么多从抗日战争到建国后的文史资料。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于老师,您有没有兴趣担任法律起草小组的组长?我倒不是拉拢您,千万别误会。您之前说国旗的时候,我就觉得您满腹经纶了,根本不是一个数学老师那么简单。”
于德利玩味的看着赵新,微笑道:“拉拢又怎么了?每个人都有点野心,我也一样。一个新政权从无到有,我可不想只当一个目击者,而是希望能成为参与者和规则的制定者。赵总,我说这话你别介意。”
赵新连忙道:“不会不会。”
于德利继续道:“不过你最让我意外的,是居然能说出法的精神那样的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原以为你就是想当一个军阀,推翻满清的军阀。”
赵新也露出微笑,说道:“然后呢?”
于德利盯着赵新的眼睛道:“然后你就成了另一个袁世凯。”他皱了皱眉又继续道:“或许这么说不准确,起码你手头的武力可比袁世凯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