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北风荡

“几位爷?今儿还是老规矩?”

“麻利儿赶紧着!爷几个今天是来听宝珠唱戏的,没功夫跟你呱噪。”

“嗻,小的这就去给几位爷张罗。”

阮元皱了皱眉,心说这包房隔音也太差了。他正要跟黄镕说,就见对方举起手指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阮元心中奇怪,正要问黄镕,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黄镕“嗖”的一下蹿回到桌旁端坐,轻咳了一下,随即让人进来,这一切看的阮元是目瞪口呆。

门开了,刚才的小厮带着个仆妇来送酒菜,期间黄镕一言不发。等小厮出去了,阮元这才低声问道:“正器兄,你方才是干嘛呢?”

黄镕露出一脸神秘之色,凑过来低声对阮元道:“伯元,你且记着为兄的话,今天无论听到什么,入你我之耳,切勿传于外人。”

“正器兄,你把我当什么了?”阮元心头有些恼怒,这黄镕在搞什么?在私寓之地偷听人说话,君子所不为者。要是被人发现,名声坏了不说,搞不好还要打起来。

他正要起身告辞,就听隔壁一个人大声道:“二爷,您说老爷子这是要干嘛?好家伙,三十六家啊!”

另一人道:“可不!这都成了水浒了,溜溜‘地煞三十六’,没准哪天还要来个‘天罡七十二呢’。”

过了一会儿,就听一年轻男子道:“老敏、老富,你们俩他娘的胡咧咧什么呢!老爷子也是你们几块料能非议的?!”

“老爷子?三十六?”

阮元心中顿时一凛,他心思机敏,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天发的那份上谕,里面从汉人抬入汉军上三旗的人数正好是三十六个。想到这里,他再看向黄镕,只见对方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隐隐露出几分得意。

这个黄正器,会试前看着挺端正一人,怎么一当官就搞起蝇营狗苟之事了?

此时只听隔壁一人又道:“二爷,咱们哪敢非议老爷子,只不过头些年还说休养生息,户口日繁,令其改归原籍,编入保甲,怎么转眼之间,又把这么多家给编入上三旗呢?”

“是啊,二爷,头些年还把这些人都编进了那本《贰臣传》里,怎么这会儿又夸上了?”

“我的二阿哥,您就给姆们哥儿几个好好说道说道呗?”

“妈的!真是交友不慎,爷打小怎么就认识你们这三块料呢!”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随即又说了几句小时候爬墙上房、给学堂先生鼻烟壶里放胡椒面,结果被王爷行家法,差点把屁股打烂的糗事。

只听那年轻人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一般,随后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说的那都是哪年的黄历了?听我阿玛说,当初之所以裁撤汉军旗,根本不是因为那点钱粮。咱大清国运昌隆,圣天子在位,还能缺那点银子不成。是他们不能打仗了,一个个过的跟大爷似的,要之何用?”

阮元听了这话,虽说感觉有些别扭,但也认为在理。这事他以前曾听别人讲过,那人叫江藩江子屏,是他的同乡兼好友。

江藩当时说的很清楚。自世祖入关,尤其是三藩之乱后,朝廷便将驻防八旗分散驻扎于全国的要害地区,以求防患于未然。各地八旗的驻防特点是以点联线,在全国大致形成了五条防线:长城、黄河、长江为三横,运河与沿海为两纵。驻防八旗凭借这三横两纵共五条驻防线,再加上绿营,便在关内织成了一张严密的驻防网络,任何异动都能随时派出大军予以迅速扑灭。

然而随着关内再无战事,朝局的日益稳定的情况下,一些驻防点或驻防线便逐渐失去了其原有的军事价值。特别是在西北平定后,朝廷逐渐削减内地及江南驻防,将多余兵额以京城满蒙八旗顶补,调往西北驻防。

譬如在乾隆二十六年的明发上谕中,皇帝要求禁旅八旗内择成丁有家室者,每旗各派马甲、养育兵四十三名发往绥远城驻防当差,随后将绥远城驻防汉军全部拨往直隶和山西两省充补绿营。至于遣赴凉州庄浪驻防之兵,即于西安满洲兵内挑选。所遗之缺,又将余丁顶补。于省城满洲人等生计,大有裨益。

自乾隆二十二年兆惠平定准噶尔部叛乱后,漠西蒙古准噶尔部的叛乱活动基本肃清。以此为契机,朝廷便对全国的军事部署作了重大调整。考虑到汉军出旗之必要,皇帝多次申明出旗措施,便加快了汉军出旗的速度。

阮元这一走神,就漏过了不少隔壁的谈话内容,只听那年轻人又道:“这几年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头两年就不说了,那个北......”

年轻人突然把声音降的很低,阮元都听不到了,于是急忙学着黄镕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六月间那一场把章佳家的那位都给打吐了血,富察家老三拼了命才保住了吉林。唉!听我阿玛说,这回又折了两万多八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