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安本地的官府自是不必说了,他们立刻将关于北海镇的传闻整理成文字,派人送去了顺化。不过对本地的另外一群人来说,北海镇的传闻无异于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赵王的后人?!”
在大唐街上一家名为“联昌记”商号的后宅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听到儿子的话,顿时就愣住了。他呆立片刻,起身急匆匆的便出了花厅,让正坐在饭桌旁等待开饭的一家老小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老人走到自己的寝室,打开一口樟木箱子,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个木匣。老人将木匣放到窗前的桌案上,打开之后,又揭开包裹着的层层黄缎,最后露出了一根华丽精美的金簪。
簪子的簪头为镂空金凤,用累丝手法层层堆叠,凤凰腹部、翅膀和尾部上的金丝更适合细密繁杂,头、颈则是用薄薄的金片捶揲而成,连脚下的那朵祥云也是用金片堆叠镂空做的,显得极其雍容华贵。
虽然这根金簪因为存放太久,变得有些发乌,看上去已没有那么金光灿灿,可这做工却是天下独一份,不减奢华。
“一百二十年了,两个甲子......”老人喃喃自语,眼中渐渐湿润。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老人的小儿子叶成相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父亲连饭都顾不得吃,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于是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成相,你坐下。爹有话跟你说。”老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随后沉声道:“你可知我们叶家为何会在会安扎根?”
叶成相心说刚才饭桌上不过是说了两句北海镇,怎么父亲又问起这个了?不过他还是正色道:“父亲以前讲过,明清鼎革之际,高祖不愿仕清,又恐清廷加害,这才让曾祖携家南渡,落脚会安,以求子孙平安。”
“唉,那只是你曾祖当年怕给家中惹祸才这么说的。我之前也曾对你大哥讲过,可他......唉,如今你已过弱冠,为父也该将那桩旧事跟你说了。”
叶成相心头一跳,感觉父亲要说的事很可能和刚才提到的北海镇赵王有关系。果不其然,父亲接下来所讲述的旧事,听的他心惊肉跳,不住扼腕叹息。然而令他更加意外的,则是家族墓地中那座大墓主人的真实身份。
老人说了半天的话,也是有些累了,喝了口茶,指着桌上的木匣道:“你明日安排一下,带上这个坐船去承天府。”
叶成相目光一凝,愕然道:“父亲您这是要让儿子去找北海镇的人?可那赵王若是假的呢?”
老人想了想,摇头道:“大清入关以来,打出‘朱三太子’旗号的我倒是听说过,冒充赵王,一个藩王宗室而已,他图什么?”
“我叶家帮他保守了一百多年的秘密,如今也该有个交待了。”老人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转而露出愤恨之色,看着叶成相道:“八年了,这大唐街上各家商铺,谁没有亲人死于嘉定?别人我管不了,但是你大哥一家不能白死。此仇不报,我叶占荣无颜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
窗外,雨下的更加绵密,河上吹来的阵阵凉风将院内的竹子吹的不住摇曳。
话说阮文和和性泉那天回去向太师裴得宣复命后,裴得宣和其他的文武大臣被北海军的咄咄逼人之词给气的够呛。
此时的西山朝政权南打旧阮,北拒满清,一个个狂的不得了。在经历了最初失败的慌乱后,也慢慢醒过味儿来。就算北海镇的船再大,大炮再凶,可炮弹总有打光的时候吧?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得登陆了呢?
据阮文名和性泉在雷神号上的所见所闻,裴得宣得知北海军的人马一个个身材魁梧,大都操着北地口音。得知这个情况后,裴得宣就更不着急了。
“哼哼,我安南素来是烟瘴之地,北人来者,十之往往仅存四五。本太师就跟你们耗下去,看谁最先扛不住!”
从伏波将军南征交阯开始,制约中原王朝对西南边疆治理和大规模军事行动的,从来都不是兵员和官吏问题,而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瘴气。不仅人会中瘴病倒,甚至连马也会染病死亡。
之前孙士毅领兵出征选在秋冬之季,也是因为边境地带瘴气消退。而在清缅战争中,水土不服和瘴气所造成的传染病是清军后期厌战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