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腹诽了一句,随即略一沉吟便问道:“请问法国现在有多少人口?”
罗伯斯庇尔很是自豪的道:“唔,2500万!在整个欧洲,我们的人口仅次于俄国。”
“中国的人口有三亿!而您所说的少数人差不多有一千五百万。”
“这么多!”罗伯斯庇尔不自觉的将双手握在了一起,脖子和肩膀如同痉挛似的晃动起来。他面色涨红道:“呃很抱歉,这个数字太庞大了,超乎我的想象。”
赵新语气一转,半是自谦半是恭维道:“不过您说的也没错。的确,1500万对于三亿来说真的太少了,才占百分之五。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的共和之路还很漫长,才只起了个头而已,远比不上贵国的成就。我在勒阿弗尔就听说,8月10日攻打杜伊勒里宫的那天,巴黎公社动员了两万民众!”
罗伯斯庇尔听了顿时露出一脸庄重的神色,沉声道:“那是伟大的一天,巴黎人民做出了伟大的表率,全法国的人民都在同一时刻站了起来。在这过程中,法国人民的庄严态度与他们的动机和目标一样充满了无上荣光。”
好吧,已经去世的米拉波在三年前曾这样评价罗伯斯庇尔:“此人大有前途,因为他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话。”
侃侃而谈间,赵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又不自觉的把烟掏出来点上,他特意绕到另一侧的下风处,好让烟气不要熏到罗伯斯庇尔。可他没想到对方好奇的看着他手中被点燃的香烟,突然道:“这是新式的烟草吗?给我也来一支吧。”
赵新随即介绍了一下卷烟,又掏出火机帮对方点上。感受到了卷烟的柔和味道,罗伯斯庇尔觉得很不错,不由眯起了眼睛。要知道这年月欧洲人都抽烟斗,那可比卷烟呛多了。只要雅各宾俱乐部一开会,那屋子里就跟烟囱一样。
在另一个时空中国人有句俗话——烟草是男人之间沟通的桥梁,到了本时空也不例外。随着二人喷云吐雾外加红酒,话匣子也逐渐打开。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罗伯斯庇尔在说,赵新当听众。
“.我非常确信,共和精神是一种品德,是对祖国的热爱,是为了公众利益而牺牲私利的崇高品质。以目前的法国来说,共和国的敌人是自我中心主义者,是野心勃勃的腐败者。在人民的中间混杂了不少狡诈的骗子和政治流氓,他们背叛了人民的信任。革命者的唯一出路就是不断革命,变本加厉地革命,这样,才能战胜反革命分子,巩固和发展革命的成果。”
“我认为,专制比无政府状态还要可怕!作为立法者,他需要有过人的智慧,能了解人类的所有激情,而自己能保持冷静,为了他人的利益而不懈努力.”
“就像卢梭说的‘启蒙且无畏的哲人’?”
来法国的途中,赵新顺手翻了遍《社会契约论》,结果他的话让罗伯斯庇尔面露惊奇之色。
“您居然还看过卢梭的书?真想不到我们要对当权者的罪行毫不留情,同情那些可怜和软弱者,尊重人民。”
赵新对这番陈词滥调毫无兴趣。这完全就是一副自画像——极尽自我吹嘘之能事!这厮是坚信自己比其他人更为接近卢梭描述的理想立法者形象。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摆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模样,偶尔提出问题,引的对方滔滔不绝。
罗伯斯庇尔的语速很慢,而且每句话之间停顿极长,以至于他每次停下来抿口酒或是抽口烟,赵新都以为他结束了。可事实上,这厮只是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再为刚才那已经够长的句子补上一两个词。
不过让赵新感到有些别扭的是,尽管罗伯斯庇尔讲的滔滔不绝,可他从不直视自己,而且总在不停的眨眼睛,这让他觉得很是不舒服。
就像是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教父”一般,当罗伯斯庇尔将革命才是通向美好社会的唯一途径,也只有他才是法兰西真正的、彻底的革命者代表向赵新表述清楚后,他心里突然一惊,心说我怎么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东方人说了这么多?
正当他打算向赵新询问关于公众利益和个人利益孰轻孰重的问题时,吉伦特派的核心人物罗兰夫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向赵新问起了他在马车上说的那段话。赵新顿时如蒙大赦,立刻就跟其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罗伯斯庇尔大感无趣,想插话又插不进去,只得晃了晃脖子和肩膀,就如同猫抖了抖身上的毛一样,讪讪的回屋里去了。
罗兰夫人找赵新可不是为了聊什么文学,她的丈夫德拉萨尔就是现任的内政部长,民生救济和公共秩序维护是其主要职责之一。她从丈夫的口中听说中国人的船上可能有大量的小麦,于是便借着讨论文学的机会同赵新拉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