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见状,便让阿妙从地上的便携冷藏箱里取出腌好的鳄鱼肉,放在了烤架上。罗芳柏四人这才诧异的发现,那口外观白色的小箱子在打开后,居然冒出一股股白森森的冷气。而且对方取出的鳄鱼肉被切成了一块块的,上面已经抹好了各种酱料,分别用一种不知名的透明袋子封着。女子先用剪刀将透明袋子剪开,取出里面的鳄鱼肉,用一个黑色的夹子放到了烤架上。
这也太豪奢了吧!
罗芳柏和吴元盛虽说是富可敌国,可他们的见识跟两淮的盐商或是广州十三行的那些人是没法比的,他们从未想到有人会在炎热的东南亚制冰储存肉类。
话说清代用冰都是天然冰,岭南因为炎热,从来都是靠着井水冰凉来储存肉类,但最多也就两三天。至于临近赤道的东南亚则更是如此。
罗芳柏饮了口热茶,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他问赵新道:「老朽久居新埠头,竟不知还有如此人物?他说什么了?」
此时赵新已经从之前的谈话里得知面前这个姓罗的老头还不到六十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放下筷子,接过阿妙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道:「莫道老夫无好处,唇枪舌剑鼻如雷!」
「哦?哈哈哈哈~~」罗芳柏放声大笑,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读过自己早年的诗作,不由大感脸上有光。
「大人原来说的是老朽同宗的那位罗大哥。」罗芳柏冲赵新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了几分骄傲和自豪的神情。
赵新眯了眯眼,笑
着道:「罗老先生和那位罗大哥认识?」
「只见过几面,说起来老朽认得他,他可不认得我!」罗芳柏呵呵笑了几声,又对赵新道:「不知大人对那位罗大哥如何看?」
赵新不动声色的道:「此人能在六年间平蛮荡寇,辟土千里,在西婆之地成就偌大一番事业,不管是胆识和心计,实乃我中华人物中少有之人,当得起「名垂千古」四个字。只不过......呵呵。」
罗芳柏听对方竟然把自己评价的如此之高,大为意外,颇有遇上知己之感。可随后就听对方话锋一转,于是脱口问道:「不过如何?」
「依我看来,咱们这位罗大哥的见识和眼光还是差了些。他只重嘉应州和大埔的同乡,却排斥其他地方的华人,眼里只有同乡之谊,而不知同胞之情。」
「这!」
罗芳柏以为对方会说自己没有自立为王,还派人附庸满清,正打算诉说一番苦衷。谁知对方竟然说的是这些。他正要辩解,只听赵新继续道:
「西婆罗洲虽大,然各家华人公司却只知党同伐异,敌视外乡外姓。今天广东人打客家人,明天漳州人打广东人,为了几座金矿杀的血流成河,甚至还斩草除根,徒让荷兰人和土邦苏丹看笑话。昔者张横渠有言,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身处海外蛮荒,难道那些说着不同腔调的同胞就非得以仇寇视之?请问罗老先生,金矿挖光了怎么办?难道杀到对方地盘再去抢吗?
那位罗大哥虽然称雄西婆,可对那些抱着和他当初同样想法下南洋的华工如何?大家之所以下南洋,忍受种种疾病,就是为了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然而让他们背上几年乃至一辈子都还不起的高利贷;再用***迷惑他们的心志、麻痹他们的精神;用锡币铅币剥削他们的劳动所得,只是为了造就几个人的富可敌国吗?这样的英雄,不说也罢。」
「刺啦」一声,富含脂肪的鳄鱼肉中渗出了几滴油脂,掉落在炭火中。垂涎欲滴的吴元盛突然感到四周针落可闻,他诧异的回头看向罗芳柏,惊讶的道:「大哥,你怎么满头是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