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命令,和珅便回到了东暖阁。此时躺在榻上的乾隆已经因中风陷入深度昏迷,两名太医中的一人正在施针治疗,总管太监萧得禄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显得很是六神无主。
和珅安慰了萧得禄两句,又朝另一名姓孟的中年太医示意了一下,让对方跟自己出来。二人来到殿外,和珅轻声道:“皇上病情究竟如何?”
孟太医拱手道:“回中堂的话。圣驾这次是因气血逆乱过度导致的。所谓气虚不能化湿,湿邪稽留中焦,阴亏而生内热,热灼津液,湿热蕴结,阻遏经脉,又化火生风,痰火上逆蒙蔽清窍。光用针恐是不成,用药应以回阳固脱、醒脑开窍为主。这是下官写的方子,请中堂过目。”
和珅听的很仔细,他如今的职务极多,还管着太医院和御药房,正是这些太医的顶头上司。他接过方子也不看,继续追问道:“皇上几时能醒过来?”
孟太医道:“用了药圣体定能康复。只是.”
“只是什么?”
“皇上这次即便是醒过来,可言语行动恐怕还是不便。需静心调养,尽量不要被外事所扰。”
和珅点点头,抬眼往南瞟了一眼,看到之前走的那太监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十几名身穿苏拉侍从服饰的人,心中突突狂跳。他强忍着叹口气道:“如今国势如蜩如螗,北海贼在关外蠢蠢欲动,南方的苗人也不安稳,大清可不能没有了皇上他老人家。老孟,咱俩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你跟我说句实话,皇上这次醒了,还能处理政务吗?”
“呃”孟太医犹豫了片刻,终于黯然道:“中堂,下官说句掉脑袋的话,皇上这次病的太突然,就算是好了,恐怕也不如之前,处理政务怕是强人所难了。”
和珅听了点点头,这才打开方子看了片刻,突然面露惊讶道:“哎?这方子不太对啊。”
“中堂,下官敢用性命担保,方子绝无.”孟太医慌忙辩解着,他完全没注意到那几名太监已经来到了身后几步之外。
恰在此时骤变突生,一名走在最前面的苏拉侍从手一抖,从袖中滑出一物,在灯光下散发着雪亮的寒光。此人走到孟太医身后,一把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同时用匕首捅入其后心,又用力拧了两下。
孟太医后背揪心的疼,喉头发出嘶哑的哀鸣,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带微笑的和珅,用力蹬了几下腿,不甘的咽了气。
“正殿里有四个,西暖阁里有四个,除了皇上,萧得禄不要伤他,制住即可。”
听到和珅的命令,负责刺杀的那人将匕首在靴子底上抹了两下,沉声道:“是。主子还有什么吩咐?”此人说话虽然压着声,嗓音却是沙哑粗犷,显然并不是太监。
“皇上,不能醒,也不能死。明白吗?!”
另一名脸庞有些胖的家伙轻声道:“主子放心,咱也学过两年医术,这点手段还是手到擒来。”
和珅闭上眼,重重的点了下头,十几人便从他身边鱼贯而入。几息之后,东暖阁里传出几声惊呼和惨叫,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进了和珅的鼻子,他睁开眼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内心惴惴。
虽说今天骤然发动有些仓促,可和珅心里清楚,乾隆这回十有八九是不行了。一旦天亮宫门大开,消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到时候再想做手脚已经来不及。
也就是在半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当赵新在水法楼里说出了那番振聋发聩的话后,心神受到极大冲击的和珅便开始为自己、也为家人谋划出路。然而当他把方方面面都逐一分析后,发现自己的选择并不多。
守着乾隆一起坐等北海军打进京城,让赵新把自己积攒多年的金银财宝全部收入囊中?他不甘心。
提前做好准备,带着皇上跑去西安?且不说八十三的乾隆愿不愿意当“唐明皇”,甚至于就算愿意也禁得住这份折腾,到了西安又能呆多久?北海军来个东西夹击,朝廷还不是得继续往西宁甚至西藏跑?八十多的乾隆进雪域高原,和珅想想都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