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伙计插话道:“合着照您的意思,吹口气就能走?那不成孙猴子的筋斗云了!要我说,那就是妖怪!没听说么,北海兵个个擅使妖术。”
掌柜的喝止道:“宽子,你小子满嘴胡吣,小心北海兵听到了来抓伱!”
商人摇头道:“睛天白日的如何能有妖怪?人家这么说,想必其中自有一番道理。我还听那些大兵说,在吉林城东边,有很多这样的车,装的货比马车多一倍不止!”
车马店掌柜闻言一惊,不由回头看向牲口棚里正在摇头晃脑吃草的几匹马,心中莫名升起了改行的念头。
其实这些人不知道,就在两个多月前的深夜,包括这辆吉普车在内的七八辆车曾满载物资经过这里前往广宁。只不过那时辽东战役刚结束不久,各地人心惶惶,本地的居民又是以旗人为主,对威名赫赫的北海军怕的要死,天一黑就紧闭门户,有什么动静也不敢露头。
另一边,停好车的贵生他们也见到了本地驻军的排长。此人名叫孙元,河南商丘人,参军已经五年。
双方见面敬礼寒暄,得知情况的孙排长热情招呼他们进驿站喝口热茶,又叫过一名正在扫雪的驿丁,让他通知伙房烧一大锅热水用来擦车。那驿丁穿了件满是补丁、油渍麻花的棉衣棉裤,连忙立正说是,转身夹着扫帚就朝伙房跑去。
众人跟着孙元来到驿丞公署的公事房,老张、司机、永和、富察善坐在了外屋,贵生和孙元则进了里屋,一进门他便问道:“我记得二十天前,团部往你们这调了两大车新棉衣,怎么刚才那驿卒还穿着旧衣裳?”
孙元一边给茶壶里沏茶倒水,一边解释道:“舍不得呗!都是家里老婆孩子好几个,拿回去改改,够仨人穿的了。”
贵生皱眉道:“你们这穷困户多么?”
孙元掏出烟盒向贵生示意,见后者摇头,于是自顾自的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才道:“有百十户吧,都是路记衙门的披甲兵,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俺正打算明天派人去广宁城,让营部调两车高粱,总不能眼瞅着一家老小饿死吧!”
贵生是不久前才调过来的,对盛京地区的民情并不了解,惊讶的道:“这么多!我记得这里拢共也就三百来户吧?再说旗民不是都有地么,收成还养不活他们?”
“327户。”孙元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解释道:“沈长官恁不知道,这帮旗人没事就凑在一起耍钱,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听这里的驿丁说,现在整个小黑山驿的旗田,有四成都典给了广宁城的当铺。照我说,干脆把这帮耍钱的都抓起来,一股脑送到松花江的水库工地去!”
贵生道:“别着急,慢慢来。先把情况摸清楚,再动手不迟。再说,这种事光抓赌徒没用,要抓就得抓那些坐庄的家伙。”
自乾隆中期以来,盛京地区赌博风气大盛,即便清廷多次下令禁止也无济于事。这年月的旗人心眼实,根本玩不过开赌场的汉人;十赌九输不说,还越玩越上瘾,输光了钱就卖房子卖地,致使倾家荡产者不在少数。
其实北海镇治下也有赌博的,不过因为北海镇的土地所有权名义上都控制在赵新手里,老百姓只有使用权,所以卖房子卖地是不可能的,顶多把家里的钱输光,然后再去借。这帮家伙一旦被治安警抓住,都是根据赌资金额,处以口头训诫、社区劳动、判刑去异地服劳役等不同惩罚。
贵生不是孙元的直接上级,所以他也就是听听打发时间,把车收拾干净赶紧上路才是正办。
谁知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公事房外有人喊报告。等对方进来,贵生才知道此人是孙元手下的一名班长。
“排长,有个旗丁跟咱们告密,说八卦教的人今天夜里要在靠山屯开坛传教。”
贵生听到“八卦教”三个字,心中顿时警钟大作。
他给赵新当了三年勤务兵,耳闻目染之下,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自然跟其他人不一样。后来赵新派他进入情报局,从此便着徐大用在外东奔西跑,见识过不少打着“无声老母”旗号的货色。
他太知道这些会道门的危害了!
当年皇太极继位后,为了应对东北地区旗人越旗居住、耕种,以及同一村屯内旗民杂处等若干新问题,各地方旗署便将驻防地内的村屯按照地域划分成若干界,拣选佐领、防御及世职云骑尉等,委任为“界官”,负责管理界内的治安和民事等各项差务。基本上除了不收税,什么都要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