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真秀为了目送她进公寓,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后,她凑上去,装作开心地道:“好呀,我过几天要是能碰到今野桑,就和他说,他肯定会给你面子的。”接着撒娇一般道:“先说好,穿归穿,可不能再让我叫你老师了,也不可以逼我叫爸爸。”说罢,转身就跑,进了公寓后,又隔着玻璃大门做了个鬼脸,才消失在这个男人的视线中。
林真秀哭笑不得地转回头,不敢去看身边的司机,咳嗽一声道:“请去赤坂。”
回到宿舍后,他洗澡换衣服,开始写今天的要事记录,考虑接下来该怎么更好掩饰自己的政治倾向。等结束后,又回忆起晚上吃饭说的那些事,忽然想到一个要紧的问题,赶紧拿起手机在IM上发了一条消息。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能打听到东音大对学生出席率的要求吗?如果和艺人工作起冲突,实在不能兼顾时,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过了一会儿,收到回复,“明天替你去高等教育局问下。”几秒后,又收到第二条回复,“这才对,我们的眼光就该高一点。”
他苦笑地摇下头,将手机放在一边,不再理会,收拾了下,在雨声的相伴中进入睡眠。
窗外的春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不停,在第二天到来后,陪伴他上班,又在晚上陪伴他下班,最后送他进入涩谷NHK放送中心附近的一家餐厅,在预定好的包间内静静等候。
等了一会儿后,在铎铎的敲门声中,包间房门被推开,随着外面大厅的声浪传入,服务员引导去年红白歌会首席制作人柴崎哲也和NHK播音员桑子真帆进来,林真秀笑着起身相迎。
他前几天从卫藤美彩这里听说乃木坂46合同会社与NPBエンタープライズ已基本谈成日本女子棒球代表队官方应援人的合作,对方还很给面子地附赠棒球番组——《热爱棒球!集结!侍Japan(野球大好き!集まれ!侍ジャパン)》的一年主持人合约。
事情既已办成,该有的感谢不可少。恰好,他正面临和谁一起过白色情人节都不合适的困境,灵机一动,就约了柴崎哲也今天吃饭,这样至少卫藤美彩就没法嗔怪了——可是为了她的应酬。桑子真帆帮着牵线搭桥,又是大学同期,当然也必须邀请。
三个社会人之间的饭局可比前一天在Les Saisons法国餐厅的那场气氛融洽多了。而且,林真秀还送上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更是再次润滑了彼此的关系。
“新的财年就要开始了,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负责的一些海外文化交流活动已经立项,宣传方面的事还想请NHK多照拂。这是活动的清单,哪些NHK有兴趣,外务省可以发邀请前往报道,费用我们承担,请柴崎桑不吝指点。没时间的话,告知邀请哪位制作人和他的团队参加合适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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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崎哲也接过打印的名单,看着上面在胡志明市举行的“日本樱花节”、在BJ举行的“邦乐世界巡回公演”、在曼谷举行的“THAI-JAPAN ICONIC MUSIC MUSIC FEST 2”、在雅加达举行的“对话东南亚穆斯林青年”等一连串文化活动名单,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对方投桃报李,给一个公费旅游的机会,而且非常体贴——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转让给别的制作人赚人情。此等知礼守信大方的职业官僚,可以深交,于是欣然接受,“好,我先收起来,回头给林企画官消息。”又随意聊了一会儿后,故作不经意地道:“想起来一件事,《热爱棒球!集结!侍Japan》是网络配信的番组,NPBエンタープライズ其实有些怠慢了。我回头问下其他电视台的友人,看有没有进地上波或者卫星波的可能。”
林真秀含笑点头,只是不方便道谢,就用敬酒代替,两人满饮一杯,相视而笑。
等吃得差不多了,主人找个借口离开包间去结账,才在收银台将信用卡递过去,就觉身边出现一个阴影,随意瞥了下,发现原来是桑子真帆跟了过来,还没等他问“真帆前辈怎么来了”,递过来一个纸盒。
“这是什么?”他诧异地接过。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林真秀笑了,“真帆前辈让我猜谜吗?”说着,打开纸盒,见里面是一本似曾相识的书,不由得愣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抚摸封面,心里默读书名——《***选集(第五巻)》,心生惆怅,轻声问:“她让你给我的吗?”
桑子真帆平静地道:“她现在的工作有一部分是把以前的纸质书电子化,放到网络上配信。这本书是整理时在仓库中发现的,你不是以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很想收藏一本,但一直买不到吗?她还记得这件事呢,发现后就买下了,让我转交给你。”
他心潮起伏,难以克制地想起那段大学岁月,那些熟悉的同期生,那些值得回忆的往事,“逝者如斯夫”的感慨缠绕心头,难以遣怀,好一会儿后,才有些艰涩地问:“是让真帆前辈今天给我的吗?”
“不是,你想多了。”桑子真帆没好气地道,“她昨天才给我,又不知道今天我们会见面,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她确实让我找个合适的时间交给你,我猜意思是当诞生日礼物吧。”
林真秀稍微放心了一点,自嘲道:“我这人总是想得太多,的确不该。”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有点诧异。
“那你收下吗?”
同期送的礼物,也不是很贵重的物品,拒收岂不是表示要割席分坐?这个男人不解地反问:“不能收吗?”
“当然可以收,但记得回礼哦,别说你忘记她是哪一天生日。”桑子真帆立刻接话道。
他怎么可能忘记——同期生中就他们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熟悉起来,一开始就有不错的同学关系,诧异化作苦笑,也明白这位前辈校友为什么会提前给自己了——为了让他有时间准备回礼,踌躇了会儿后,还是觉得不见面为好,就道:“我明白了,可那天我不在国内,真帆前辈能不能替我转交?”
这个请求立刻遭到拒绝,“别找我。我不姓红,也不姓王,有事你们自己解决去。”
林真秀纵然满腹心思,也差点被逗笑了——在大学时,桑子真帆一度很热心想要撮合他们,他就和对方开了个玩笑,说“你要是姓红就没问题,姓王可万万不行”,等追问得知是什么意思后,拿起笔狠狠戳了他两下。
想到这些往事,他更加黯然,最后只能说:“我知道了。”随后,克制着低落的情绪结完账,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包间,强颜欢笑般与柴崎哲也最后应酬了下,随后在餐厅门口分别,打着伞,听着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的雨声,向电车站走去。
初春还有几分寒气的东北风带着水汽打到他的脸上,让他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即便身边是灯红酒绿,他依然感到无比孤寂。等走进电车站,收起伞,摸了摸被空气中水汽润湿的头发,看了看被路上雨水打湿的裤脚,还有脚下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很狼狈,莫名想起一句话,似乎有点适合此刻的自己。
“他好像条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