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睡了?”孤飞问她。
“嗯,夫人刚睡下,没再哭了,就是眼睛都肿了 ,我给她敷了蒸过的新鲜鸡蛋,还帮她热敷了一下头,她一直嚷着头痛,热鸡蛋滚敷过后,她说好多了,才刚睡下!”小绯不懂,这个时候,公子最应该陪在夫人身边才对。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突然一下子生分起来了,还是在这种时候。
“公子——你 ,为什么今天不自己陪着夫人?”小绯是跟在九公主身边长大的,又比孤飞年长几岁,她自小跟着九公主,一起逃命一起重建剑王朝的芒山暗宫。身为女子,她显然比孤飞要敏感细腻许多。“公子,本来我是个婢子,没有权力多说什么,但既然九公主把我派来跟着你,我就有义务提醒你,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表现得大度些,你不念及别的,也要念及他对夫人那十几年的养育恩情,人都这样,夫人还年轻,慌不择言,你莫要放心上,你们是少年夫妻,将来要过一辈子的,不能在心里打了结,何况,夫人有一句话是在理的,她,确实是,先有王兄,再有情郎的。你应该庆幸,夫人是重情意的人,只是少不经事,被保护得太好了。公子爷多给点耐心,慢慢地就会越来越好的。可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而生了嫌隙!” 孤飞点头称谢:“小绯姐姐说得是。我却不是因为她说了这些而不敢面对她。我今天回来后一直在想:当初风王爷提议成亲时,我就不应该瞒着她。倘若我在成亲之前将风王爷中毒已深,并且将完整的真正的解毒的法子说与她听,让她自由选择,那才是对的!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大家都伤心!”小绯见他如此难受,叹了口气道:“你只知道是自己思量不周,你哪里知道,这世间男女的姻缘,农人的收成,凡人的 寿数,其实都是天定的!哪里能怪得了你!”
“小绯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孤飞不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天不早了,外头凉,你还是回房去吧!你再晚回去,少不得夫人又要有别的想法了。你们俩要好好的呀,夫妻本是一体。”
进了房,房里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丛丛见驸马爷回房了,就退了出去。孤飞坐在水柔柔床边,她在梦里都是皱着眉的,灯影下,清晰可见她的泪痕,还没有完全消散,眼睛更是象小绯说的,肿了起来,都不知明早起来能不能睁得开眼睛。他从小被当成工具一样养大,训练得不到位,水姬他们就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没打过同批的小杀手,他就会被同伴们合起伙来揍得半死不活。水姬没有教过他爱,只教过他杀人!
所以在遇到水柔柔时,他的生命像重新开了一扇天窗。水柔柔干净美好,对他从来没有利用之心,她对他好,从来不是要他帮她做什么,才对他好。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对她,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会被她放弃。会失去她!
尽管今天水柔柔呆在马车上与风影抵额叙话时放低了音量。
但是以他雪剑孤飞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功力,他的听力远超过常人能听到的话音。
当他站在那么远离马车的地方 ,却听到水柔柔说得那么清晰的一句一字的“不要!”还有她的舍却,甚至是“和离”时,他的脑子是嗡嗡作响的。心就一下子裂开了,他甚至在那一瞬间,觉得水柔柔会一下马车就跟说和离两个字。他还没有想好如果她那么说,他要怎么办?幸好后来萧小楼冲上去了,萧小楼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把水柔柔当京都第一美人看待的男子,孤飞听他在马车内朝水柔柔吼的时候,直觉在他萧小楼的心中眼里,可能他把风影和水柔柔两个人的身份和性格调换了。他是很心疼水柔柔,若换了平日里,他一个护妻狂魔,一定会上去把水柔柔接下马车,把她护在身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但是,那一刻,他自己的心都伤得自顾不暇了。哪里有心思有勇气,去同时面对水柔柔和现在病娇的风影?水柔柔翻了个身,习惯地伸手去抱身畔的人,却抱了一个空,新婚以来,每晚,孤飞都是抱着她睡。一则她打小就没有安全感,十岁以前是吵着嚷着,风影不哄着睡着,是不会消停的。十岁以后雪衣他们觉得应有男女大防,她不得不花很长时间去适应,幸亏那时丛丛和秀秀都陪在她身边,她夜里随时醒来都能看到人,慢慢就不怕了。成婚后,丛丛和小绯并没有收在房里头,所以按礼制也是不能留在房内过夜的,更何况,丛丛还被许给了寒明就更不能留在房里陪着她了,她便只剩下孤飞了。孤飞是类似于孤儿一样长大,小时候,铃当还陪同他一个屋子睡过一两年,后来长大了特别是十岁左右他们就开始执行任务后,出于杀手的本性和自我防范意识,没有一个杀手在执行任务以后会与别的杀手同一个屋桅下睡觉的。所以,孤飞从小到大,一直到成亲时,都属于心理孤独症患者,妻子水柔柔是这世上第一个令他觉得身心俱温暖的人。所以,拥抱,便是彼此的救赎。
孤飞见水柔柔在睡梦中仍是习惯性地转身平时自己的身体方向的位置,并且下意识地去拥抱自己,心里一下子就觉得暖暖的。他安静地小心地移到床边,慢慢躺下来。水柔柔居然是醒着的,原来她刚才伸手枕畔是空的,她就惊醒了。此时见孤飞躺下来,什么也不说,只是伸手抱紧他,像平日里一样,将自己的头埋在他胸前:“我知道你比常人的听觉要好得多,你当年教我吹树叶的时候就跟我提过。我大约是这世上最贪心的女子,我爱着你,我也放不下王兄,你莫要怨我。是我,伤了你的心了!” 孤飞拍拍她的肩膀,他今天回来后一直不敢找她说话,也不知道要不要劝她,因为害怕她说出来的话很可能对他说,是一个宣判!所以此时他的喉咙都是紧的,说出来的话,声音都是沙哑的。“我懂!若我有那般待我,一手带大我的兄长,我也会如你一般,遇到这种事情,只想豁出性命去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