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他在心底轻轻叹气,上天,真的待他不薄!天道,终是有情!
寻镜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在梦里,他不是他自己!他是一位富家公子,有疼爱他的双亲和姐姐姐夫,还有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满头银发,他打小就被她牵在手里,她拄着龙头拐杖带着他走过许多风景秀丽的地方,去看他们家所在的产业和基地,他走过许多热闹的街市,遇过许多知己好友,再后来他渐渐长大,在一个明媚如春水的早晨,他在一个阳光透射进窗棂的明亮的书房内看到一面墙上,挂着一个少年将军的画像,那画像……那画像的眉眼间有几分与无垢神似……
梦做到这儿,他就醒了。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屋外的阳光越发地明亮光灿,他转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无垢,还好!他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眉间仍然薄雾一样的轻愁,他昨夜唱的那首歌,是让他不快的原因吗?他心间,是不是有那求之不得的人?
寻镜这边想着时,听到门廊下有轻微脚步声,披了衣服坐起来,他将那只牵着他这边被角的无垢的手轻轻地塞进他自己那边的被窝里头,这才趿着棉布做的鞋子,吱呀一声拉开了木门,又转身反手赶快把门给关上,屋外,正是小弟子守拙拎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盒子在外头候着:“小师叔!你起身了!飞花宫听闻说无垢公子身上大好了,派了人来接他回宫!”寻镜听了,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门,也是!人,其实已无大碍了,只是,昨夜那样一闹腾,他又吃不准了,但他也没有名目老把一个飞花宫的公子给困在自己这居所里吧,而且,说不定,他这屋舍这么简陋,那无垢是住不惯的,只是不言语,没说出口罢了。
他正要说“好!”却听到门开的声音,恹月无垢其实在他握住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手塞进被子角里头时就已经醒了,他本来就体弱,睡觉一向是不稳不踏实的,但昨夜,他却出奇的睡得好,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寻镜一整晚那温热的掌心一直握住他手心的缘故。此时见寻镜回头望他,他便捏着刚才他在屋内写的字条,朝向寻镜,守拙也就看到了,“我不回去!”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他虽然心伤不语,但他不是傻子。不独他不是个傻子,他还是七窍玲珑之心,他能觉察出来,寻镜对他的好,是发自内心的!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同居一室,同吃同住,寻镜事事以他为先,他焉能感觉不出来?在他没有力气去面对与墨的转变之前,他不想回去,再说回去,只是呆在雪园,无论他性情原本多么冷清,实则那也不过是儿时的遭遇,后来的际遇,说到底,无垢,如今,也方才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罢了。与寻镜年岁相仿,正是,最怕寂寞的年光里头,寻镜这样待他,虽则他嘴上不说,心中却知:他待他,是极好的!
寻镜是真的少年心事无须藏的性子,看到这四个字,他脸上立时就浮起了笑容:“我原本就舍不得放你走,既然你也不愿走,那是再好不过了!”他再转身对守拙说:“你看到了,去回了那飞花宫的人,就说,无垢公子的身子虽然见好,但仍有起伏,还是在我这里静养多些日子为好!”守拙施了一礼,将食盒放下说:“是!”
“你——不想见飞花宫的人?”看守拙离去,寻镜随无垢转身进了屋,看他在案几边坐下,怕他冷,自己去窗边把碳盆挪过来他椅子前,他这时才反应过来,神情欣喜:“你有力气走了!”无垢点点头:“多谢!”寻镜是头一回听到他说话,一时之间竟忘了站起身来,火盆还端在手中,无垢却已看到那碳炉边温度高,快将他的手指烫红了,忙伸出自己冰凉如雪的手指去碰他的手:“烫!”他许久未曾说话,而且十余年来总是意简言赅,已养成了本性。所以能只说一个字的他绝不说两个字。寻镜这才惊觉,轻轻放下碳炉,反握着无垢那冰冷的指尖:“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烤一烤!”他自己的手一入无垢的手心,真是瞬间透心凉的感觉,饶是他这种生来纯阳体质不畏寒的人,也心头一颤。此时屋外却又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寻镜轻皱了下眉,刚想发话,却听迟迟归的声音说:“小师叔!飞花宫的少宫主过来拜访!不知小师叔可方便见客?”他朝屋里问完,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与墨还有丫头紫燕道:“我这小师叔素来不爱热闹,我先问一问,二位稍安勿躁。”与墨跟紫燕点了点头。寻镜打开门来问:“何人要见我?”与墨见他出来,忙施了一礼:“见过寻镜小师叔。”
“是你呀!少宫主!”寻镜笑了起来:“许久未见,越发出落得标致了!你来是——”
“我想见一见无垢!”与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这倒让寻镜不好找由头拒绝了,虽然他明显看出来无垢并不想在此时见到飞花宫的人,也无意回飞花宫,但无垢毕竟是飞花宫送过来医谷的人,于情于理,他也不能霸着他,把他真的像金屋藏娇一样不让他见人,也只好欠了欠身,将她三人往屋里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