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镜一惊,回过神来,声音有点怪怪地:“无事!”他在刚才之前,都似孩童心性,几乎不通人事,就是方才那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唇齿交缠之时,他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他作为医者,本来应比旁人更早通更早懂这些,奈何他自小性子就清净,也素来并未曾对谁动过心,有过情,方才他给无垢渡药之时,脑海中却现出两个人影,而且清晰至极,就是他与无垢,又不是他与无垢,他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身体交缠时的所有细节与温度。仿佛许久之前,他与无垢竟那般亲密而且还不止一回!寻镜刚才发呆就是在想:完了完了!我身为一个医者,居然魔障了!我竟然宵想我的患者,这还不算,我竟然还宵想我的男患者!我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是不是最近断袖的话本子看得有点过多了?这种事情要是被人知道特别是被自己宵想的对方知道,那还不如挖个洞把我自己个儿给埋了,埋了都不算,还得往深里埋,不然那邪念还是会冒上来的呀!
寻镜就这样自顾自地想着,头就越来越往下低,若不是那水汽氤氲掩盖了他的羞涩,只怕无垢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不对劲了!恹月哪里会知道这个,见他的头一直往浴桶里钻,还以为他生病了不舒服,少不得抬腕托住他下巴:“你小心些,不要被水呛着了!”他不碰寻镜倒也还好,这一触之间寻镜倒吸了一口气,恰好被水呛着了,他便放肆地咳起来,以此来遮掩自己的难为情。无垢见他这样,也是真担心,欺身近前,用帕子拭他的脸,那帕子是无垢自己随身所带的物件,原本是他从前在飞花宫住着时与墨绣给他的,他一直留在身边,他长年吃药,又曾在雪宫独自一人酿那梅花酒,梅子酒,松雪酒,时间长了,那帕子被他揣在身上,便自带了一种悠远凝重的酒香和药香,他素日吃的药又多是以毒攻毒之草药,松雪梅俱是清冽之物,此刻轻沾在寻镜鼻端脸侧,于寻镜而言,实在是清香苦冷无比,那是一种寻镜记忆深处很是怀念的味道。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现出一个以前从来没有的片断,他下意识里突然唤了一声:“王爷——!”这两个字一出口,不单无垢听蒙了,连寻镜自己个儿都蒙了,自己是怎么啦?难不成是真的生病了,发了臆症?他上哪去认识一个王爷去?!寻镜下意识抬头看着无垢,无垢此时也是一脸蒙圈地看着他,两个人挨得好近,就像刚刚——就象之前无垢没有意识时,那样,近!寻镜的脸更红了,直起身来,对无垢说:“你再泡一会儿,我去替你熬药,呆会儿出了汗,身子需要补充水分,先把药喝了,我再将暖在碳炉旁的雪水端来,你喝多几口,才好安睡。”
“好!有劳!”无垢很听话,乖乖应声道。
这一夜, 无垢倒是睡得极好,可怜,寻镜,再不能倒头就睡了。
立春后,外邦就来朝拜皇帝。
那新月国果然盛产美人,那位小公主和小王子一双璧人,按照本国礼数上前来递了礼单,行了大礼。
“朕听他们说,你二人想留在我国境内师从六皇叔研习佛法。”皇帝和蔼可亲地问。
“我们打小就听闻天朝的六皇叔精通六艺,且擅长佛学,为保我小邦之国民的康泰和父王母后的康健,我们兄妹俩想跟从六皇叔学习技艺和佛理,将来带回新月国,发扬光大,以促使我新月国民风更为善淳朴,并且还可以传播天朝的文治武学。”那小王子口齿极为伶俐,言语之间马屁又拍得十分到位和高明,皇上自然是喜不自胜的,连连点头,转头过去问大监:“是否已提前跟六弟打过招呼了?”
大监点头:“回陛下,三天前新月国的使臣还未入住鸿胪馆前就已差人去相告了,估计此时,也在等着了。”
“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去寺里见我六弟,那位六皇叔,等三月花神节,我朝举办完一场盛大婚宴之后,你们就正式拜入六王爷座下成为他的开山弟子。”
新月国的王子和公主听了,十分高兴,辞别了皇帝,坐了车马就过寺里去了。
永恩寺。元和正襟端坐在静室内,门外小沙弥在扣门:“师兄!新月国的远客到了!”
寻镜哪里敢怠慢,一伸手将无垢的被子揭起,将他整个人一用力揽进怀中,另一只手运了灵力抵在无垢后背心窝处,强行将灵气渡了进去,护住他的心脉,案几旁本来就放着无垢的急救的药丸,这是当初他给无垢剖心治疗时就备着的,一直没派上用场,没成想今夜却要用到,怎料无垢却牙关紧咬,根本撬不开,而且眼看着灵气强行渡进去,他一时融合不了,脸上的神经开始抽搐,青筋都暴起来了,这个时候,寻镜也不顾得那么多所谓的授受不亲了,将那药丸含在嘴里,用真气和灵力顺着自己的唇渡了过去,这药,他是用了好多心思,花了不少灵药,还特意借了医谷的镇谷的法器,药王孙思邈的药鼎来炼的。说是人间的灵丹妙药也不为过。那无垢在病中,正心痛头痛得难以自持,却突然嗅到一股清冽芬芳的丹药气息,还有一种熟悉的佛手柑淡甜鼻息,当下就灵台清明许多,也没那么难受了,他紧皱的眉头不由舒展了开来,寻镜看他神色缓过来,又听他如呓语般轻叹了一声,心知是药起了作用,危险刚刚过去了。无垢真正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如同从前刚来这镜湖时一般,被寻镜泡在了药桶内熏蒸着,他睁眼看到寻镜一头汗,热得脸都红了,心里过意不去,知道自己这身体,又让寻镜半夜三更不能消停了,他身子虽然仍是无力,但说话是没问题的,于是在氤氲的水汽中,他向寻镜道谢:“辛苦你了!”寻镜不回他的话,似在沉思什么,无垢从未见他如此,平时很少见他脸红,心里担心,抬起手来,怕他因为救治自己而被迫与自己一同蒸这药浴给蒸懵了。他不由伸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你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