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墨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他这样,是故意令我不安生吗?多大的人了,还怄这种气!真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我去看看他!”
恹月无垢这种心思沉的性子,本来夜里就睡得不甚安稳,如今心疾犯了,虽说是吃了丸药,到底思虑过甚,辗转反复,终不能成寐,索性披了外衣,就着月光走了出去,他步子本来就轻,跟猫似的,所以,那呆在门外守夜的瑞儿居然没察觉。与墨一进到觞园进到他屋内看到榻上没人,别说是她,就连紫燕,都快魂都吓没了!
无垢也是漫无目的,信步乱走,此时整个飞花宫宴席早已散了,整个栖梧山特别是雪湖这一块儿,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无声。他这两天两夜,心情焦虑,自苦,又几乎没吃两口东西,走着走着,就有点天旋地转起来,天又黑,虽有月光照着,到底是恍恍惚惚的,不知为何他突然忆起那一年的清明,他一不小心就摔倒滑落掉到湖心的事情,那时候的时光,虽然青涩,但是多美好啊!那时候,与墨也没有儿女心事,也没有未婚夫婿,那时候的与墨成天口中都是他:“来!无垢!牵着我!”“来!无垢,跟紧我!”
到如今,她再也不那么唤了,大约是因为都长大了,更因为,她的重心,不在他身上了。
诚如她所言,她将要担负起一宫的责任了,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了,她要成为飞花宫真正的主宰了。就在一恍神之间,恹月无垢突然两眼一黑,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哎呀——这小子!”月光下,春末夏初正正好时光好风景之际,桃花精正在喝酒赏月,却听得原本寂静无声的雪湖突然“咚!”地一声,水花溅得老高,老树精就是老树精,眼力劲好得很,定睛一看,又是那位小少爷掉进雪湖里头去了!别人都说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他小子可好,在同一个湖里摔进去两回!桃花精刚想下树梢去捞人,却听得不远处已隐隐传来了说话声,还伴随着几盏绯色的红灯笼,这是有人来了?他便停了下来,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的,果然是岫烟宫的人来了。
“紫燕姐姐你快看!那湖心可是漂着东西?”一个眼尖的宫女轻呼起来。
紫燕眼尖,顺着那宫女的手指的地方望去,陡然看到那熟悉一抹银白色衣襟,魂都快吓没了!这不是那位公子爷的衣物还能是谁?原来那桃花精深知这雪湖水的威力,现下既不方便下去捞人,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沉入湖心底,就施了点小法术,让他整个身子漂浮在湖面上,果然就很容易被来人发现了!
作为家生子,紫燕也是要从小习武的,轻功也是有些在身上的,但要她一个人拖动沾湿了衣服的恹月无垢,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她对身边的瑞儿说:“快放求助烟花!我先想办法将公子固定在树干上,不让他继续往下沉!”她说着,当即立断,抽出随身佩的侍剑来,砍向路边的一棵桃树,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桃花精吓了个够呛!这没眼力劲的小丫头片子!这是疯了吗?居然去斫他老人家的老巢?他捏了个诀,一阵大风平地起,吹起的砂粒迷了紫燕的眼睛,然后,她的剑就使偏了,好巧不巧地往旁边的一棵柳树斫去。紫燕倒也并不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将柳树干扔在水面上,施展了轻功过去,将恹月无垢的衣襟带子缠实在树干上,她这边才弄完,那边冰儿,与墨还有南宫令,以及医谷的迟迟归都已经从瑞儿放的烟火看到方向奔了过来。一看,居然是这位公子爷差一点溺毙在了雪湖,与墨哪里还敢耽搁,一跃身,已然将那无垢抄起来打横抱在怀中:“谷主伯伯,快看看!无垢怎样了?”
迟迟归搭了脉上去,一探,旋即就皱起眉来:“他心脉微弱,需得立即施治!我先抱他回殇园!”数百年来,医谷与飞花宫都是世交,他自然也无需避嫌,直接没等冰儿她们答应,就径直抱着恹月无垢离去,直奔着殇园而去。
南宫令见到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也不便多留,便作了辞下山而去。
且不提这边是如何手忙脚乱地看护着恹月无垢,只说冰儿看到这情景之后,深深叹了口气,对与墨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与墨鲜少看到母亲那样凝重的神色,当下也不敢说多一个字,乖乖地跟着她身后去。
按理说,因为要等到南宫世家正式与飞花宫结亲后,元和才会在他修行的皇家寺庙永恩寺正式祭祭告天地神明,收毓秀毓川二人为徒,所以这些时日,他二人就在修行的禅房内开始跟着元和研习些汉人的文化礼仪以及六艺之类的常识和知识。那毓秀极为聪敏,元和教什么她都爱学,而且学得有模有样,并且确实做到了没有骄娇二气,反观,毓川就调皮些,老是不背那些诗经典籍,就爱追着寺中习武的武僧学那些棍棒刀剑之类的。这天风和日责,元和照例是召他二人前来闲话,问一下平日里头布置的基本打坐的内功心法,又检查一下他们的字帖之类的功课,毓秀是有条有理地,字迹绢秀地呈了上来,毓川的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但元和素来脾气性格温和,也并不恼,只说,让毓川多向毓秀学习,又自夸赞了毓秀一番,师徒三人正说话间,外头的小沙弥传了话来说:“师叔,外头来了宫里的人,说等师叔这边忙完了,就领他进来回话!”元和便知道,大概是要让他回宫去参加南宫令同与墨的婚宴之事,因为算着日子这二位也是正日子了。便让毓秀去请了宫里传话的大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