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越蹦蹦跳跳在前,催着沈放进了三进院,此处乃是一个大花园,青草池塘,松柏成荫,远比前面二进院落还大,
马公越熟门熟路,在院中小路上拐了几拐,果见前面一处假山之旁,围坐了一大群人,足有七八十人。
众人都是席地而坐,假山之下,站着一人,正自高谈阔论。那人四十余岁,身形矮壮,形容粗犷,满面虬髯,左脸眼下有一处淡淡疤痕,操着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声如洪钟。
沈放知此人必是吴曦,对此人他闻名已久,林怀风说起此人,自无好感。沈放此际亲见,只觉粗犷豪放,确有几分领兵大将的风采。
马公越到了人群之后,却是东瞧西望,忽然拉着沈放绕到一侧,也不管别人坐的好好的,就往人堆里挤。 遮天之人王
沈放虽觉不妥,被他拉住,也只好弯着腰跟着走。好在诸学子都是涵养不错,最多皱皱眉头,一脸嫌弃,也无人说他。
马公越挤到一人身旁,厚着脸皮,挤开旁边一人,拉沈放坐下。沈放见他紧挨着那人十八九岁,一张四方脸孔,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此间人多,坐的拥挤,唯独此人身侧空空荡荡。立刻明白,此人大约便是那宋慈了。
果然马公越低声道:“宋慈哥哥,我给你带个朋友来了。”
宋慈正听的入神,见他挤来,就是眉头一皱,听他说话,才注意到沈放,连忙拱手为礼。
沈放还了半礼,知道不是说话之所,端坐在地,听那吴曦宣讲。
只听吴曦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昔年武侯六出祁山,屡屡无功,这蜀道艰难,粮草不能补给乃是重中之重。”顿了一顿,道:“你们可去看沈括先生的《梦溪笔谈》,其中说的明白。人负米六斗,卒自携五日干粮,人饷一卒,一去可十八日,米六斗,人食日二升,二人食之,十八日尽。若计复回,只可进九日。二人饷一卒,一去可十六日。米一石二斗,三人食日六升,八日,则一夫所负已尽,给六日粮遣回,后十八日,二人食日四升并粮。若计复回,止可进十三日。前八日日食六升,后五日并回程,日食四升并粮。
“三人饷一卒,一去可三十一日。米一石八斗,前六日半四人食日八升,减一夫,给四日粮。十七日三人食日六升,又减一夫,给九日粮。后十八日,二人食日四升并粮。计复回止可进十六日,前六日半日食八升,中七日日食六升,后十一日并回程日食四升并粮。三人饷一卒,极矣。若兴师十万,辎重三之一,止得驻战之卒七万人,已用三十万人运粮,此外难复加矣。”
吴曦讲的乃是行军打仗之时的粮草配给运送之论,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一大串数字报出来,似是不假思索。以古往今来的着名战役为例,对战事的讲解鞭辟入里,一丝一毫,也不马虎,更是通俗易懂。
讲到妙处,身旁众学子忍不住齐声赞叹。沈放不知不觉,也是听的入神。
直讲了一个多时辰,吴曦口若悬河,连一丝折顿也不曾有。终于结语道:“这军马粮运,责不在一人,更非简单术算之学。诸位将来若也在军中为将,请一定记住,士卒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可以刀斧加身,可以万箭穿心,却不该死于饥寒交迫。士卒空腹对敌,裸身为国,死不得其所,便是为将之大过。”
众学子齐声欢呼,经久不息。
吴曦已经讲完,却不离去,待声音稍歇,又道:“上次我讲李广,说此人算不得良将,诸位思想的如何,谁先来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