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的时候,微信群热闹了,何国庆已经坐上高铁了。我问张平,老板不是让他也来,怎么没来?张平说,就两个车,两个人就卸了,来那么多人干啥,他家里还忙着,没时间来。我说,这边压力很大,一来没地方卸,二来领导不让卸,到时候都是矛盾,我跟何国庆两个怎么对付得了?我在微信上问老板,他说让我全权处理。
十点多时,货车司机打来电话,他说快下午了,让我过去引他。我从项目部后头绕到公路上,司机正蹲在车旁刷牙。我指了指路,说得调头绕路,一公里路左右。司机热了一会车,然后我带他们向工地开去。我心里一直担心,不知道往哪里卸。路不好走,空中还有电线,我爬上车,用树枝顶电线。不一会儿,到了大门口,我下车跟几个小领导商量卸车,小领导居然没为难我,没多久就“审批”了一块地。我是既赔笑脸又赔热情,反正顺着领导们的毛顺捋。中午了,我给司机指了去外边吃饭的路,我说等人来齐了,汽车吊找好后,就卸车。
何国庆来时差不多一点了,公交车坐过去了好几站,真不知他怎么搞的,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打好了饭,就等着他来吃哩。
项目部的伙食很好,跟饭店有一比,每天换着花样儿做,一天三顿,不曾断过顿儿。更重要的是吃饭还不要钱,管饱,怎么吃随你的肚子说话。这就好多了,起码待这里不怕饿死,假如不管吃,估计我也待不了几天,因为跟老板要钱就跟要他的命一样难。前段时间在兰州,每吃一顿饭都要花钱,别看一顿饭几块钱的,十几块钱的,日子长了,钱就不经花。当时有几个司机就撑不住了,天天找老板哭穷,可老板也穷,他让我们找马云先借上点。我们大怒,马云又不是搞慈善的。
何国庆穿着崭新的棉衣、裤子、皮鞋,清一色的黑,脸也黑,因此像刚从非洲旅游回来似的。见了我,龇牙咧嘴只是笑,我埋怨他怎么会坐过站,他说,聊微信忘了盯路。他拨了一口饭,不要脸地说,上次来过一次,居然忘站名了,给你发微信,你又不回复,就坐远了。
我一直陪着他吃,等我们吃完,司机刚好也打电话催了,我们忙换了工作服,就开始忙活。今天下午看来不得闲了,两个车,也够受的。
吊车司机说两小时搞定,显然高估了我们的能力。好不容易卸了一车,另一辆车的司机居然不卸了,他说老板没给钱,再不打钱,他拉回定西去。一时间,两个司机大骂老板,说我们老板太不像话,在定西就耽误了他们一天,现在都拉到西安了,眼看车都快卸完了,还不打钱,到底啥意思!我怎么知道老板啥意思,我笑着说,我电话问问,你们先把车开过来解绳,大家都挺急的,汽车吊也忙,我们搁这儿也挡了人家的路,钱的事你们放心,包在我身上。可是司机说啥就是不行,两个司机加上其妻,四个人开始向我诉苦。他们言论一致:“定西耽误两天,他啥话都不说,直说让我们等着,饭也不管,好话也没一句!你说,大家出来都是混钱的,都不容易,有他那么欺负人的嘛!”
他们很激动。我当下给老板去电,电话通了之后,我讲了当前的状况。老板也大怒,他说又不是不给他们,这些杂孙!你让他们把车卸,立马到账。我说,人家死活不卸,我实在没招了,已经缠磨半天了,实在不行,你给司机说吧。我把电话给司机,他们吵了起来。司机又把电话给了我,我给老板说,你赶紧打过来吧,咱们卸车挡着人家施工了,项目部催了好几次了。老板依旧大怒,骂司机骂得好难听,他让我赶紧卸车,钱马上到。挂了电话,我安慰司机,不一会儿钱转了过来,我给司机师傅们瞧了瞧,他们才开始配合。
两个司机的老婆都长得不错,挺好看的,言语虽说激动,到还客气温柔。她们说我这人好说话,办事利落。我贫嘴道,我不是老板,当然好说话,只说话不出钱,心不疼嘛。她们就笑了。
车卸完后,司机们挥着手走了,我想,相遇就是缘分,或许这辈子跟他们见面也就这一次吧。这样想着,就有点伤感。
我跟何国庆清理现场,搞好后已是寒阳西下。我们回到宿舍,好好梳洗了一番,然后坐在床上吹牛皮。宿舍有空调,很暖和,一天24小时不断电。
我们讨论老板这次来西安的事,都一个月了,资料还没个具体眉目。我们算了算,这趟生意肯定准赔。
何国庆来之前,我去了兴隆吊装租赁公司取了四台塔吊的资料。这家老板五十多岁了,为人彬彬有礼,说话也客气。他说,2015年他在兰州碧桂园干过,同样是塔吊出省作业,遇到了同样的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说,即使开个分公司都不行,设备的产权、资质必须为当地的。原来,老板和这家老板签了买卖合同,转移了塔吊户口,这样,塔吊的手续就能顺利办下来了。怪不得老板前几天问我西安人可靠不可靠,我想到了薛老头,我说人都可靠的了,就是西安人爱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