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信摇头道:“贵人赞誉了,那须得四大班首之类的首座堂主,寻常武僧哪里有这般拳脚,一个打几个就算本事了。”
赵柽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走去,却是来到达摩院外,此处肃静,外面有两个和尚垂目站在门前,仿佛石雕木刻一般。
真信小声说道:“达摩院首座乃是鄙寺之中属一数二的高手,武艺甚至不下于住持方丈。”
赵柽闻言,往那院内瞅了一眼,暗暗记住里面房舍排布,他心中琢磨师公金台可能会躲藏在达摩院内,因为这嵩山寺的达摩院是专门研究武艺的地方,岂不正适合金台潜修?
两人又走了几个地方,接着来到后面的藏经阁,到了这里赵柽打起十二精神,若是金台不在达摩院,那便极可能在这藏经阁了。
因为此处乃是嵩山寺最重要的地方,嵩山七十二绝艺的原册本就在这里,需要一个武艺极高的人镇守,而且这里平素也颇为安静,合适修行。
真信道:“贵人莫要太靠近,这阁子里守护的武僧都蛮横,就是小僧平日也少与他们交际。”
赵柽点了点头,望向这藏经阁,此处其实是一座塔阁,看起来像塔,又像殿阁,三层高,外面有围墙拦护,正前方有高大门楼,此刻两扇木门半开半闭,正有一人手拿竹子扎就的扫帚在门前扫地。
赵柽顿时双眼一亮,看向那扫地的僧人,这僧人穿着灰色的僧衣,青白交接的僧鞋,因为天气炎热,并未戴僧帽。
只是……这僧人虽然瞅着老迈,却是一副肥胖身体,圆滚滚的肚子,就是和真信和尚相比,也不遑多让。
赵柽本来向前迈去的步伐忽然顿住,眼神中闪现一丝疑惑,这不像是金台师公啊?
虽然没见过金台,但他曾经在心中试探描绘过其形象,金台既然是那个时代的天下一人,又有拳不过金的称号,那身材应该矫健如枪才对,就算年龄大了,肌体老迈,可也总不该富态成这副模样啊。
“贵人,这是如梦师叔,负责藏经阁内外打扫,别看肥胖,但武艺却很是高强。”真信在旁说道。
“是……如梦大师啊!”赵柽干笑一声,看来确实并非金台师公。
这时如梦和尚瞅到两人,直起后背,捶了捶腰,道:“真信,不在山门处呆着,跑来这里做甚?”
真信急忙道:“如梦师叔,我带这位施主游览下各处,这位施主自东京而来,与大相国寺住持智清禅师乃是好友。”
“噢?”如梦闻言看向赵柽:“施主认得智清住持?”
赵柽笑了笑:“久有来往。”
如梦和尚道:“老衲年轻时候曾去过东京,智清那时还不是相国寺的住持,而是东大禅院慧怀禅院的方丈,平日里喜穿一身雪白的僧服,又擅作诗填词,乃东京的潇洒儒僧。”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如梦大师确定?我可记得智清禅师任相国寺住持之前,是为西大禅院智海禅院的方丈,平素简朴,并不会作诗填词,但却精擅棋茶两道,好吃咸菜滚豆腐。”
如梦和尚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莫是老衲年岁大了,记错了不成?”
赵柽微微一笑:“如梦大师没有记错,只怕如梦大师说的是无花大师吧?东大禅院慧怀的住持乃是无花大师,倒是符合白衣儒僧的特点,唔……对了,如花大师不喜欢吃咸菜滚豆腐,他喜欢吃煎豆腐,要放上葱花小火烹制的那种。”
如梦哈哈大笑道:“这位施主却是个妙人,是个妙人啊,真信?”
真信急忙道:“师叔有何吩咐?”
如梦道:“带这位施主好好逛逛,让施主瞧瞧咱们嵩山寺的一些景色,和那大相国寺相比如何。”
真信急忙称是,心中也彻底松了下来,虽然之前他并未怀疑赵柽的话,但此刻心内却更加确定赵柽所说是真,毕竟刚才如梦一番言语试探,若不是赵柽对东京相国寺极为熟悉,和那里的住持方丈相交,哪会知道这许多事情。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却是几乎走遍了这嵩山寺所有地方,赵柽对寺内地形心里有了个大概了解,正打算出言回返,心中想到了一地,扬眉道:“真信大师,塔林还没去呢。”
“塔林?”真信愣了愣,道:“贵人要去塔林看看吗?那里可没有什么好瞧的。”
塔林其实就是嵩山寺历代方丈和僧人的墓地,平素就是寺内的和尚都极少去那边。
赵柽道:“去瞧瞧,听说嵩山塔林众寺第一,又怎么能不去看呢。”
真信只好点头道:“贵人请随我来。”
这嵩山寺的塔林位于寺西,占地庞大,里面塔的形制并不完全相同,有墓塔也有佛塔,制式多样,塔的层级也不同,一到七级的都有,但大抵没有高过五丈的,都有塔铭和塔额,远远看去,十分壮观。
到了塔林边,也有武僧守卫,但却稀稀落落,显然对此地比较松懈,究其原因是这塔林之中一无金银珠宝,二无秘技武艺,更没高僧大德的舍利,因为高僧大德炼化时若有僧宝舍利,都取出另盛,不会埋在此处,所以不管盗贼还是仇敌,基本都不会往这边过来。
塔林外有那么一排僧舍,与前方寺内正处不同,看起来有些衰败,想来是武僧歇息和守塔僧人居住之处。
赵柽和真信和尚往里走,几个武僧只是瞅了眼,便继续各干各的,连询问都没有。
真信低声道:“在这边守卫的武僧都是犯了错的,被戒律堂派遣过来,不过呆不上几日就会回去,所以没有人愿意管事。”
赵柽道:“那此处岂不成了责罚之地?”
真信道:“贵人如此说却也没错,这些武僧在祖师们的墓前忏悔,有时倒比面壁思过要多些用处。”
赵柽点了点头,两人走进塔林内,边走真信边给赵柽介绍一些著名大德的僧塔以及生平轶事,赵柽听得津津有味。
此刻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边夕阳的光芒胭脂一般洒下,映照得这塔林金黄里又带着些红色,一时间景色极美。
就在这时,赵柽忽然瞧见远处有个身影,正在拿着一把笤帚清扫塔下的草叶杂物,不由便是一怔。
这个身影高大而清瘦,可以看到衣袂寂寥,眉白须雪,有些苍老落寞。
赵柽道:“这是何人?”
真信瞅了一眼,道:“这个是守塔僧人,在塔林这边已经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