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荼悄悄地走了,正如她悄悄地来,抚一抚心口,只带走了来自单身活化石的忧桑。
被撞见恩爱不离场面的凌欢稳得一批,无论是半个时辰前还是半个时辰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最开始坐在景华上神腿上的人不是她一样。
相比而言,年龄比凌欢稍微大了两百岁的景华上神反而比较嫩,见到流荼的第一眼脸还红了一下,不过要是能在两人排排坐之后把他的手从凌欢的腰上拿下来估计会更显青涩。
流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事情说完的,反正最后她状似梦游地走了,直到发觉自己再次迷路才把引路玉盘摸出来。
凌欢和景华目送着流荼离开,彼此握着对方的手,沉默良久。
“欢欢,你当真舍得?”
打破沉默的是景华,可声音颤抖着的也是他。
凌欢的声音听着倒是四平八稳,但是与景华紧握的手却也不自觉的颤抖着。
“我同你一样不舍,可如今这般已不是你我愿不愿能左右的了。帝虽随为魔帝,本已凌驾于众生之上,然她一向最为仁厚,从不轻视任何一个生灵,我相信她,若非山穷水尽必不会采用这般残忍的手段。”
景华清楚流荼待他们这些小辈的态度,更明白凌欢的意思。
非我不愿,实是不能。
不用冒险的可能性不足两成,一旦出手幸免于难的机会不超过三成。牺牲的只是他们几个人,换取的未来远不是他们几个人可以衡量的。
他在赌,凌欢在赌,流荼更是在赌。先赌那两成的幸运,再赌三成的天眷。
不想接受,也只能忍着痛苦接受。
流荼帝尊来与他们商量,征求了他们的意见,没有自以为可以左右任何人的做出决定,亦不高高在上的逼着他们做出她想要的决定,以她的实力与地位,已经对他们表现了足够的尊重。
提前知道最坏的结果,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面对突发痛苦要好得多。在最惨烈的可能面前,没一个不是最悲伤结局的结果都变成了馈赠。
凌欢轻抚还没有弧度的腹部,心中悲苦难言。
世上的一切都早已写好价格,有得必有失。她的实力飞速暴涨,代价则是亲缘淡薄。
残忍,但足够公平。
身为路痴,办完正事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到来处,流荼明知这样的选择更为合适,可她没有,反而隐没于九天云海不远处的一片荒林当中,与浓沉的夜色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地就如蒸发一般难觅踪迹。
站在高大的林木之下,右手一翻,收敛了全部光芒的流焱鞭安静的躺在她的手中。
心念一动,长鞭尾部翘起两尺长,直直的指向天空,莫名显得有些呆萌。
深黑的眼眸骤然变为妖异的深紫,流转的深邃光芒似乎能演绎每一处凡尘世俗的更迭兴亡。
无形的力量以流荼为中心旋转扩散,遍布整个九天云海,散往神界各个角落。
然而,这般足以影响神魔两界,甚至更为广阔的六界的力量,并无一人能够感知到。连就在九天云海内的凌欢,也分毫不知。
突然间,流焱鞭呆头呆脑的尾部不容置喙的指向了东南方向,流荼也毫不迟疑地向流焱鞭所指的方向飞掠而去。
那张永远看起来与少女无异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承载了悠远历史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希望还能来得及。
流荼悄悄地走了,正如她悄悄地来,抚一抚心口,只带走了来自单身活化石的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