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江行过快抓狂了,“怎么又扯到我身上,真的是……”他不知该怎么说,吸了几口气,冷声道:“六姨,你要定我的罪,好歹拿出语气来吧,单凭这么几枝破铜烂铁,就说是我做的,未免太过玩笑了吧。”
“你看看箭尾刻的字。”在蛇六娘的示意下,江行过也发现了那个“严”字,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别的了,正要说话,忽地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严……严……难不成是严铁匠?”
以蛇六娘的耳目,自是听到了他这句话,“我看过那个笔锋与字迹,就是严铁匠,从岳阳来的就那么几个人,你自己说说,除了你,我还应该怀疑谁,老四?还是回岳阳去找老夫人的老十一,又或者被关在天牢时的长公子,还是辛夷?”
江行过没有说话,半晌,他不知想了什么,疾步来到柜子前,一把拉开柜门,放在柜中的衣服被掏得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在扒拉着什么。
在将柜子翻了个底朝天后,江行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慢慢回过身来,那张脸已是一片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
蛇六娘蹙一蹙眉,疑惑地道:“怎么了?”
江行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眼中露出挣扎之色,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令他很犹豫,犹豫到不知该不该说。良久,他终于有了决定,深吸一口气,道:“我藏在柜子里的短弓不见了。”
这个回答令蛇六娘一怔,“什么短弓?”
江行过咽了口唾沫,涩声道:“老夫人交待的事情,六姨你也是清楚的,我担心有危险,所以在离开岳阳之前,找严铁匠打造了一把短弓,比手掌大一些,用了特制的弓弦,所以虽然小,却可以射出威力不俗的短箭,好比……”他扬一扬依旧拿在手里的短箭,苦涩地道:“这几枝。”
这个回答大出蛇六娘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行刺者若非江行过就是另一个人,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变故。
烛芯烧得久了,变得焦黑而蜷曲,烛焰也因此变得微弱下来,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熄灭;蛇六娘拔下发髻上唯一一枝没有被雨水冲掉的海棠发簪,将卷曲的烛芯挑直了些许,又拨去未及淌下的烛油,令烛焰再度亮了起来,还爆出了一朵小小的灯花。
“你是说,有人偷了你的短弓暗算我?”蛇六娘的声音在屋中幽幽响起,脸庞被烛光照得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有一种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的玄妙感觉。
江行过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中,“应该是这样,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明明昨日我才看过,那还是在的。”
蛇六娘眸光微微一动,“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行过苦笑着指一指自己与她,“答案不就在这里了吗?以六姨的聪明才智,一定会猜出这东西是出自岳阳,而我……可不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吗?”说到这里,他心人余悸地摸着脖子,“还好六姨不是武断之人,否则一进来就给我一刀,那这会儿也没有我解释的机会了。”
蛇六娘沉默了很久才道:“你怎么证明说的是实话?”
“我不知道。”江行过气馁地摊一摊手,“说实话,除了一张嘴巴,几句话之外,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所以六姨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六姨你想一想,若这件事真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确实有短弓,那不是自找怀疑吗?”
“我怎知道,说不定是你以退为进的手段呢。”蛇六娘凉声说着,看不出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行过苦笑一声,自嘲道:“那我可真佩服我自己,竟有这样的谋略与才智,能把六姨你耍得团团转;若是早些有这样的谋略,哄一哄老夫人,指不定江家的家业还能有我一份。”
蛇六娘默然不语,确实,江行过刚才这一番行径,虽有以退为进的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纵是再不和睦,他始终是姓江的,而且经过花晨那件事,他与老夫人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没有理由如此帮着柳青鸾;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洪氏还在江家,江行过一向孝顺,断不会置洪氏不顾。
想到这里,蛇六娘心中残余的怀疑终是渐渐淡去,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大概讲述了一下,随后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柳青鸾的主意,汪晋成也好,晓月也罢,都与当初的花晨一样,是她手里一颗棋子。”
“晓月……”江行过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目光倏地一亮,脱口道:“我想起来,昨日我拿着晒干的衣裳准备回屋,店小二叫住我,说有人找我,恰好晓月经过,就主动帮我拿进来;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她应该就是趁这个机会偷走了短弓与配套的短箭,转手交给了她的同党。”想到这里,他怒不可遏,“好深的心机,差一点就被她祸害了。”说着,他又庆幸道:“好在六姨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又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否则这罪名我算是坐实了,多谢六姨,六姨英明!”
蛇六娘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江行过,摆手道:“不用在这里拍马屁,若让我查到你撒谎,我绝不饶你!”
“我骗谁都不敢骗六姨,保证句句属实。”江行过认真地说着,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他等了一会儿没见蛇六娘继续往下说,知道这件事算是这么过去了,正当他暗自松气时,蛇六娘突然道:“昨日谁找你?”
江行过神色一震,压低了声音道:“是柳青鸾的人。”
蛇六娘眸光微微一沉,不动声色地道:“找你做什么?”
“我上次与六姨说过,刚到京城就曾去见过柳青鸾。”待蛇六娘点头后,江行过继续道:“她对我并不太信任,所以那天晚上的话点到为止,没有说得太深,之后我怕引她怀疑,一直未再去过柳府。直至昨日,她派人过来传话,说让我过去一趟,就在明天夜里,也不知是什么事。”说着,他试探道:“六姨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我一直也没找到机会问,我……该去吗?”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江行过快抓狂了,“怎么又扯到我身上,真的是……”他不知该怎么说,吸了几口气,冷声道:“六姨,你要定我的罪,好歹拿出语气来吧,单凭这么几枝破铜烂铁,就说是我做的,未免太过玩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