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鸾搁下一直捧在手中的暖手炉,改而捧起刚刚沏好的茶盏,随着盏盖的揭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在屋中,“说吧,这般大费周折的随我回府,是为何事?”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柳小姐的兰心惠质。”面对江行过的恭维,柳青鸾凉声一笑,斜睨了他道:“若大公子此行只是为了说这些个没营养的虚话,就请回吧。”
“当然不是。”江行过尴尬地摸一摸鼻子,本想为接下来的话讨个好开头,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颇有些得不偿失。
既然柳青鸾不愿听这客套话,他也不再绕弯子,清一清嗓子道:“我之前答应过柳小姐,会在离京之前,取辛夷性命,但如今看来,此事怕是有些麻烦,所以想请柳小姐多宽限一段时间。”
红姑挑一挑浓黑的双眉,不悦地道:“你当这是菜市口卖菜吗,讨价还价的。”
江行过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柳青鸾,他清楚,后者才是那个做出决定的人。柳青鸾倒是没怎么生气,侧目打量了他片刻,方才不急不徐地道:“你且说来听听,我看看这个麻烦,是否值得我推后利息收取的时间。”
见有商量的余地,江行过精神一振,连忙道:“辛夷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传授大殿下点茶之术,据闻还献了一张茶方,对大殿下病体颇有帮助;这么说吧,她现在已是成了大殿下乃至圣上面前的红人,挑这个时候动手,绝不是明智之举,尤其大殿下刚刚遇刺,正是敏感的时候。”见柳青鸾不说话,他又接着道:“依柳小姐的耳目,当知道圣上对此事勃然大怒,已经下令封城,誓必要捉拿凶手,挑这个时候动手,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听到这里,红姑冷笑道:“敢情大公子说了这么多,是怕死了。”
江行过翻一翻白眼,讥声道:“命只有一条,谁会不怕死,你吗?”
红姑被他一顿抢白气得牙根痒痒,若不是当年一场变故令她武功尽散,早已经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小子了。
相较于红姑的恼怒,柳青鸾倒是平静得很,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后,扬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但并不足以让我改变主意,咱们的交易……”在江行过渐趋发白的脸色中,她唇齿轻动,吐出后面的两个字,“照旧。”
江行过满以为昨日之事,会令柳青鸾投鼠忌器,不说放过辛夷,至少会往后拖一拖,哪知她竟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可是……”
柳青鸾并不打算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打断道:“没有可是,若你不能奉上辛夷的性命,休想我会帮你瞒天过海。”
柳青鸾的声音看似轻轻柔柔,若拂耳的春风,实则凛冽阴寒,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刚刚还算和谐的气氛随着这几句话变得僵持起来,被柳青鸾一口拒绝的江行过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是要见死不救了?”气愤之下,连“柳小姐”三个字都懒得称呼了。
柳青鸾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沫子,头也不抬地道:“当初这个交易,你是同意的,如今却来怪我见死不救,呵呵,江行过,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可笑了吗?”
江行过咬一咬牙,耐着性子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这会儿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挑这个时候动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见柳青鸾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把心一横,道:“若到时候出了事情,我固然难逃罪责,你也休想独善其身。”
这一次,柳青鸾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微微往上扬的桃花眼冷冷盯着江行过,“你这是在威胁我?”
江行过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不敢,我只是将实话实说,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柳青鸾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神色若有所思,半晌,她抬眼对江行过道:“你且过来,我与你说句话。”
江行过以为她被自己说动,心中暗喜,当即起身上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等来的不是柳青鸾那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而是一脸滚烫的茶水,泼他的正是柳青鸾,只见后者一脸冷笑地道:“不过是一条走狗,也敢与我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笑至极!”
“你……你……”江行过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青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怎了?”柳青鸾搁下已经没有茶水的杯盏,缓缓站起身来,虽然她身高不及江行过,气势却是极为强大,压得江行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抹去脸上的水渍与茶叶,咽了口唾沫,底气不足地道:“你……你太过份了,你我怎么说也算是同盟,怎能如此……如此贬低辱骂于我?”
“辱骂你,有吗?”柳青鸾一脸无辜地问着,随即又作出恍然之色,拍着手掌一脸天真地道:“我明白了,你是在说’走狗’二字,对吗?可我并没有说错啊,你就是一条狗啊,一条连自己家人都可以出卖的狗!”
“你到底想怎样?”江行过这会儿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能够形容的了,想想也是,换了谁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骂成狗,那心里都不会痛快。
柳青鸾掩唇轻笑,丝毫不在意江行过铁青的脸色,待得笑痛快了,方才踮起小巧的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你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稍微给你一点颜色,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讨价还价……呵呵,你也配!”
江行过拼命攥着拳头,他怕自己稍微一松,就会忍不住往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招呼,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自己。
他这辈子也算是见过不少女人,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一般如此可恶,得亏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那在宫闱里历练出来的眼力劲还在,一早就瞧出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对这门婚事反应极是冷淡,没有催着江行远成亲,否则娶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进门,江家可真是家门不幸了。
柳青鸾搁下一直捧在手中的暖手炉,改而捧起刚刚沏好的茶盏,随着盏盖的揭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在屋中,“说吧,这般大费周折的随我回府,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