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慧池却又是一番景象,因为刘慧池是外来户,在祠堂里什么也没有留下。他的婆娘就问他:“你说他们姓朱的人死了还有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是哪个死了,与谁哪个是夫妻,什么辈分,你说你们姓刘的在哪里记着这事呢?是不是也要有这么个东西记着才行啊,不然的话,等到我们死了以后,我们娃儿还记得,到了孙子、重孙、曾孙谁还记得你和我呢?”
刘慧池说:“这就是有祠堂的好处,大家在一起,按照房头分支,把每一辈,每一支,每一家的人口发脉和分支、生死都记得很清楚,这就是要有族谱才行。我们家老人也没有交代我,是从哪里迁居到这里的,也不知道我们刘姓的祠堂在哪里,所以也就没有地方、没有谁给我们记下这个事情啊。”
刘慧池感到自己的婆娘是对朱姓有个家族记着,很羡慕,就接着说,“现在都破四旧了,你还想着这事,是不是你认为我们家里还要兴起这个‘四旧’呢?”
刘慧池以为这样一反问,他婆娘就会被难住,也就会打消这个记住家里人生死的念头的。结果却恰恰相反,他的婆娘说:“我就是要用新的东西来记住家里人生老病死的事情,你想想:这是不是大事啊?”
刘慧池听了也没有话说,就像为难她似的说:“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他婆娘说:“这个不容易吗?你还是认得几个字的人,找来一个有胶皮的小本子,你就在本子上一个人用一页,从记得名字的老人开始,写出每个人的名字、生庚八字,还有就是写出这个人是因为什么死的,你说行不行?”
刘慧池一想也对吧,现在他能记得的就是自己的老爹爹和老婆婆了。如果到了自己娃儿们恐怕就想都不会想这事了。想到就做到,他找来了大队发的记录虫情灾情的小本子,就问他的老父亲和老娘,先把上一辈的老人的姓名、生庚八字记下来,再就把自己的老父亲和老娘的姓名和生庚八字记下来。还联想到老父亲的哥哥、姐妹、弟兄,老娘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全部写上了。他的老父亲和老娘看他这样做,就有些不明白。问刘慧池说:“你一下子写这些干什么?是不是怕哪天淹大水,我们家里人冲散了,好找人呢?”
刘慧池就把他的婆娘的想法说给父母听,老人听了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既不像朱家铺的祠堂那样搞四旧,也不像政府管人口的写人口账。如果是老一辈去世了,还有个明白的地方记着,后人一看就知道了。就说:“朱家铺是破四旧,我们家里是立‘四新’呐。”
这话不知是怎么就传到了大队支书的耳朵里去了,朱支书就说这个办法很好,各家各户用这个办法记好自己家庭、家族的发展繁衍的过往。后来很多家里就兴起了用小本子记家世、家史的风气,把从祠堂领回去的祖宗牌位真的用刀给劈了。
列文先生知道这事以后,就很感叹地说:“共产党真是有办法,就一个‘破四旧’运动,像一阵风一样,就把几百年、上千年的陈规旧习吹散了,消灭了!这才是真正推翻了最后一座大山‘封建主义’哦!”
有一天,长锁就和文迎商量说:“现在各家各户都兴起写各家的家事、家史,我们朱家铺也把朱姓的祠堂破拆了,那从解放以来,朱家铺村的发展和变化,是不是也应该用个本子写下来呢?如果能像族谱那样写下来,那不就把我们全村的大事小情,每家每户的添人进口都记下来了吗?”
文迎听了说这个办法好,我们得要把这事向大队支书汇报汇报,看这样做对不对,如果合适的话,我想全村男女老少是会拥护的。
后来长锁就把他和文迎商量的这事,向朱支书说了,朱支书说:“上面没有这样明白地说,要不要这样搞,如果你们队里觉得这样搞可以的话,我想还是要开会征求一下全队社员的意见,大家同意你们就搞,反正大队不反对就是了。”
长锁又把这事拿来和列文先生商量,列文先生说:“按照想情理的话,应该是不会犯法的,只是要像大队朱支书说的,还是要征求全队社员的意见,才不怕以后有谁找你们的麻烦。”
长锁听了支书和列文先生的说法都差不多,虽然想不到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但是一想到别人队里没这样做,上面也没有要求这样做,那就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来文迎只是找列文先生,用小本子把解放以后,朱家铺村里的发展变化的过往写下来了。如果别人问起这事来,大不了也就是个村史罢了。
朱家铺有了破四旧这几件事后,有谁家里人伤风患病的,都能自觉地到大队卫生室,或是公社卫生院去诊治了。
可是临到秋雨来的时候,全队就出现了一家一户感冒咳嗽的病症,可是这在以前谁也不明白,以为是老话说的“过瘟症”。先是大人从外面回来发烧发冷,接着就是咳嗽,大人好了就传给了老人和小娃儿。整个朱家铺真像过温病一样,一时间有的家里搞得没有人起床做饭吃了。
长锁虽然也有些病症,但是毕竟是正当中年,两天一过就减轻了,他看到社员都成了这样,一旦天晴了,没有人出工怎么办呢?就去找文迎商量,文迎说:“我也是刚刚扛过来,家里人都还在过温病呢。”就建议长锁说,“你是不是去找大队说一下,现在又不能搞四旧,找人掐算、敬神送鬼烧纸了,再说这个样子,就是搞四旧恐怕也治不了什么。”
长锁就去找大队的干部反映,大队干部说:“这个温病已经流传了很远的地方了,谁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长锁回家后,就有些闷闷的,茂凤就问他,什么事解不开的,还值得放在心上闷闷的。长锁就说:“全队里人大多在流传温病,如果是天晴了,谁还能上工呢?”
茂凤说:“这就把你愁着了,你不是经常说翠英姐很能干的吗?现在你们又是叫她当妇女队长的,不如去找她问问,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长锁听茂凤一说,真是好像拨云见日一样,便赶忙往翠英家里去。
在刘慧池却又是一番景象,因为刘慧池是外来户,在祠堂里什么也没有留下。他的婆娘就问他:“你说他们姓朱的人死了还有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是哪个死了,与谁哪个是夫妻,什么辈分,你说你们姓刘的在哪里记着这事呢?是不是也要有这么个东西记着才行啊,不然的话,等到我们死了以后,我们娃儿还记得,到了孙子、重孙、曾孙谁还记得你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