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锁是个灵通的人,外面开会听人家发言,在队里听关兴传达的时候,都很注意听他们怎样说语录。现在队里干部每人都发了一本塑料皮的小红本语录,没事的时候就要从口袋里掏出来看看。遇到队里的事情有困难,很难办的时候,就可以加上这一段话,队里的社员听了就会觉得这事必须要办,而且要办好。
长锁这样学了一段时间,就有了政治队长的样子,社员们都觉得他和文迎是完全不同了,文迎只能说生产上干活路的事,特别是不敢随便用语录,而长锁呢,不但把上面的精神说清楚,还能联系队里的实情做好安排,所以大家都认为以前选政治队长和生产队长是选对了的。而且还有人背地里说,现在的长锁好像比以前的朱支书都还要强一点了。
队里的夏粮收上来了,水田的秧苗也正在旺长,马上就要过端阳节了,按照以前的规矩,这一个月除了给社员家里按月分口粮外,还得要额外分些小麦和油菜籽。因为过端阳节在荆州这个地方是很讲究的,一般家庭不会蒸包子,只会用面粉烙锅盔,当地人叫锅烙子,讲究一点的就请人到家里炸油条,炸麻花,炸油香,特别是有新女婿过门的,或者女儿、女婿回娘家送节的,都需要有这些与年节不同的食物招待的。女儿女婿送节气的礼物有粽子、好酒等,丈老、丈母娘就得要给女儿买阳伞,给女婿买新草帽,还有的买凉鞋。所以新收上来的小麦和油菜籽就成了队里分给社员过端阳的福利。
以前队里没有进驻工作组的时候,队长可以在分口粮的时直接向社员们说:“马上要过端阳了,这次分的粮食里面有什么什么,希望大家知道就行了,不要向外队的人说。”
现在有工作组在,长锁和文迎就留了个心眼,还是照原来的数字分口粮,不同的是把油菜籽炸成了菜籽油,让每户带油壶来领回去。说是按照上面的定量分的。其实,在分发菜籽油的时候,就用油提子(量油的量器)多给每户量两提子,一提子是两斤,那么实际就多给每户分了四斤菜籽油。如果是要分油菜籽的话就得有几十斤了,那样就让外人感到很显眼的。
就在朱家铺家家户户准备过端阳的时候,大队的团支书来队里通知长锁去大队。长锁不知道是什么事,去了后工作组的大组长就找长锁谈话:“朱队长,今天找你来有件事要找你核实一下。”长锁心里一顿,看着大组长,“听说你们队里这次分口粮有多分的情况?”
长锁摇摇头说:“没有啊,我们每个月分给社员的口粮,都是按照国家和公社的规定,不敢多分的。”
大组长说:“你们队里的社员有人检举了,难道这还是无中生有吗?”长锁心里虽然有点不踏实,但是还是觉得没有哪个社员这样傻吧。
就咬紧了说:“没有这回事,如果有哪个检举了,我想找他对质!”长锁认为大组长是在恐吓他。
大组长看长锁不承认,就说:“既然你不愿意交代,那就留在大队部想想吧,等我们去你们队里调查清楚了,再说吧。”
长锁虽然心里有些没有底,究竟是哪个检举了,但是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说:“希望您派人去队里调查落实。”
长锁被团支书叫到大队没有回去,夜晚茂凤就到文迎家里找长锁。文迎听了一惊:怎么可能呢?大队好像没有什么大的事啊,如果是有什么事,也不会留在大队不回家呀?朱家铺离大队也就四五里远?想到这里,文迎就对茂凤说:“你回去吧,我叫长恒立马就到大队去看看。”
文迎就叫来长恒说:“你去大队看看,长锁队长是不是在大队部。如果是在大队部,你就问他什么事情,怎么夜晚都不回家。快去快回!”
长恒是长期跟长锁一起的,当然熟悉长锁的习惯。长恒到了大队部,就看到大队部的大门关着,只有照看院子的那个小屋子里有亮光。就走过去,隔着窗户向里面觑了一下:就看到有个人躺在看院子的人的拖椅上,好像在睡觉。长恒看那架势好像是长锁,就轻轻地敲了敲窗户,没有什么反应。接着长恒又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里面的人影动了一下。长恒接着用嘴对着窗户像小鸟那样叫了几声,里面的人感觉到了外面有人。便立起身,坐在拖椅上向窗户看了过来。外面的长恒看清了里面坐着的是长锁,就轻轻地说:“队长,你怎么没有回家,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文迎队长叫我来找你的。”
长锁这时也看清了外面是长恒,就悄悄地来到窗户下面,对长恒说了他被留在大队部的原因,要他赶快回去告诉文迎队长。长恒听了不敢怠慢,就连忙回到村里,把长锁的事情汇报给文迎。
关兴按照队里的安排,主要就是跟着长锁到外面开会,回到队里后,在社员会上把在外面开会的内容传达一遍,不全的地方就由长锁加以补充。所以,长锁身边就有了长恒这个跑腿的,还有关兴这个张嘴的。相当于贴身秘书了,因为长锁毕竟没有读多少书,运动时期的会议又多,比如大队里动不动就是传达上面的文件,还要到其他生产队或者开现场会,有时候还要到公社参加集中学习,身边没有一个有文化的人是不能领会上面精神的。即使是领会了精神,回到队里也不一定能原样传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