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学院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灯红酒绿里的邂逅
风华酒馆的对家——枕风酒馆,据说是风华酒馆老板风流史中的某一篇章,篇章中的女主角一路从江南逐风追来,在这位老板的故乡,在他的面前,开了一所售卖他最喜欢的,由她亲手酿造的米酒的酒馆。
枕风酒馆里走出一位身穿红色衣裙,脚踩酒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她摇曳着身姿,手里托着一陶瓷碗,碗里盛着清香的米酒,时不时伴随着叹息声饮下一口佳酿,她眼神迷离,因泪水而模糊变得缥缈的眼线里有着一抹江南的墨韵色,妆容浓艳却不失美感。
神态慵懒地伸了伸腰,站在车水马龙与华光溢彩缠绵的朦胧街景里,这位风情万种的女士取出香烟,却是忽地皱起了眉头。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来自第一次见面就纠缠不休的无趣的男人,是满脸的献媚和难掩欲望眼神的丑态,在马路那头肆无忌惮。
明明只是感受到了那亵渎的目光,女士便有一种心生作呕的感觉,但她不想浪费了方才品尝入喉的美酒,又长长地叹了声气。
女士从腰间取出打火机,火花迸射间可是却怎么也燃不起一撮点烟的火苗,滑擦磨砂轮的动作随着糟糕的心情愈发变得急躁起来……
滴滴滴——!!!
那男人丝毫不顾疾驰的车流,嘴里淬骂着横穿过街来到女士身旁,脸上堆起笑容的瞬间,火花也突然四溅,火苗与烟草奋不顾身的相爱。
女士转身回眸一笑,一脚弹射而出将男人踢回马路对面,还不忘好声提醒男人道:
“好好看路!”
那男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笑容戛然而止表情缩成扭曲的一团,这一幕可是把车里的人,街上的行人,下班的路人,风华酒馆前发呆的少年看得错愕不已。
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这位女士悠悠吐出一口薄烟,笑着对一脸愣神的少年说道:
“小哥,陪我喝一杯呗?”
少年沉默着,不做回答。
“诶?这么不解风情???”
女士眉梢轻挑忽地用手提起裙子,随着裙摆变动徐徐露出一双线条紧致的美腿,柳腰与膝盖间若隐若现的绝对领域,可谓是俘获芳心的一大杀器!
然而少年早早便背过身去,移步离开。
自以为拿下少年游刃有余的女士表情不禁诧异了一下,她从腿环上取下美酒,两步绕到少年的面前说道:
“别这样嘛,”女士讪笑着开口:
“姐姐也不是什么坏人呐,只是刚刚被打搅了好心情,受够了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才想来一场邂逅。”
“因为小哥你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所以才忍不住。”
少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脸上的狐狸面具也没有替他诉说着此刻心情。
“这是……请求还是要求呢?”
闻言,长发女人凑近了脸庞,她满眼迷醉的勾魂,美酒浸润过的香唇娇艳欲滴,她这样说道:
“这酒的名字叫‘扶风见月’,是甘之如饴先下的醇香爽快,还是如凉水入喉后来的烧灼痛快,你觉得它会是哪一种呢?”
少年身子僵硬地像座雕塑,微微侧过身与女士隔开一些距离,他脚步来回徘徊略显局促,守着清白不敢妄为。
长发女人大力拍着少年的肩,笑容格外放荡,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轻松点嘛!”
少年似乎苦笑了一声,后退了一步摘下面具,表情难言而落寞,韩月阴说道:
“我这人满口都是无趣的自怨自艾,说不出来动听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已经不想再重复回忆那些细节。
“天呐……”眼前的女士眼里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于灯火阑珊中更显澄明。
在接触到少年满目疮痍的样子时,女士目光何其凄婉,这如同裂谷般狰狞脸庞好似凋零的败荷深陷泥泞,残破的美,一抹黑灰色的哀伤,叫人无法自拔。
失神的瞬间,她手中的‘扶风见月’酒随之掉落,韩月阴赶在美酒摔下掷地有声前抓住了瓶身。
当韩月阴抬头准备归还美酒时,一双微凉的手掌已然捧住了他的脸,错愕中,女士的语气变得感伤,眼神像是清冽的冰泉还带有一丝柔情,她慨叹道:
“天呐……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把自己难为成这副样子……”
闻言,韩月阴喉咙哽咽了一下,眼眶莫名干涩起来感到一丝刺痛,他忽地听见身体里传来一声脆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破裂的声音,只是突然瞧见了女士松开的手掌上出现了一抔红褐色的血迹。
腐朽的,不再鲜活的,寡淡且奄奄一息的脉络,宛若无根的浮萍枯败毙命。
他不受控地开始颤抖,一发不可收拾地抽噎,然而却静默无声。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方才那道声音是何物,原来是此前倒灌进身体里的苦涩泪水凝结成的冰川,在轰然倒塌前的悲泣。
眼眶从干涩到干裂不过仅仅一瞬间,先是淌出淤血,然后混杂着泪变成血泪,最后冰川消融成的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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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哭声一点一点地出。
韩月阴好像只没有蜗壳的蜗牛,被自己泪水里的盐分所伤,努力蜷缩身体寻求一丝一毫的藉慰,但他的苦痛从来都不是来自外界,而且来自他内心。
偏偏这痛苦也不强烈,像是后知后觉弄坏了唯一的玩具,搞砸了自以为擅长的事让养的小花枯萎了,忘了给没能长大的宠物小狗准备葬礼,诸如此类的小事,失望好像存钱罐里的硬币一点一点积攒起来,随着那段经历连同岁月悄悄变成过去,没有实感地,没有任何纠结,不明不白地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存钱罐。
到这时才发现……
哦,原来已经用不上了啊。
但好像确确实实是失去了什么才对。
是什么呢?
存钱罐里没有硬币,是本该掷地有声的眼泪。
没有养过小花小狗,唯一的玩具不是被弄坏的,而是太旧了散架了,真正坏掉的东西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韩月阴明白了,一直在坏掉的东西是他自己。
韩月阴失态了,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失态了。
女士挽住韩月阴坐在台阶上,取出一条丝带遮住他不断流泪淌血的双眼,用手细腻地抹去他的泪痕并掩住他的脸庞,紧紧护住韩月阴最后的一点体面。
一句再直白不过的安慰,不加修饰,无需辩驳,投出一颗石子,便把筑起的堤坝击溃,将掩藏的情绪砸个粉碎,暴露无遗。
对于眼前的一幕女士没有多少意外,似乎早就司空见惯,她还习以为常地吐出一缕薄烟,眼神平静。
韩月阴停止了抽泣,轻轻抓住女士的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无碍。
女士也便放下手,她看见韩月阴黑色的瞳孔里有了一丝光亮,微微地笑了,然后递过去一支烟。
韩月阴没有推辞,接过烟埋下头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肩膀一耸一耸地,好像损坏的机器在一遍一遍尝试自我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