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听了桃叶的话,又努力恢复平静,试图一动不动,可因痛感滋生出的汗水却从每个毛孔钻出,带咸味的汗水浸润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又是一轮难忍的疼痛,疼得钻心,疼得他龇牙咧嘴。
谢承近前去看,看到王敬从头到脚到处都是伤痕,或有将将愈合的结痂,或还在溃烂着,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哪里还有完好的皮肤,不禁惊呼:“我的天呐……怎么能伤到这个程度?”
“玉儿……玉儿到底怎么了?”王敬的声音与身体一同发抖,颤颤巍巍中,再次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问题。
谢承如梦初醒,恍然间想起自己跑来的目的:“那天太子妃不是一气之下让人把长公主关进了大牢吗?长公主在牢里失血过多,差点丧命,后来被孟雪夫人知道了,告到官家面前,官家很生气,罚太子妃去佛堂跪着闭门思过。太子跑去式乾殿磕头求情,把头都给磕破了,官家也没理会。两日后,长公主苏醒,性命无碍,太子妃才被放了出来,那膝盖都青紫了,人也着了风寒。”
“孟雪夫人?”桃叶重复了这个陌生的名字,她似乎不太记得宫中有这号人,但也大概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是孟氏族人?原先孝宗的妃子?”
“正是……孟雪夫人原是孝宗的修仪,没想到不仅没有为孟太后殉葬,近日还得了官家宠幸,晋封为夫人,连长公主都跟着沾光了……”谢承唠叨着,慨叹连连。
桃叶不禁苦笑,这都是她在司元面前求情的代价,如今终于自食恶果了。
王敬静静躺着,慢腾腾地问:“长公主在牢里失血过多?你是说她受伤了?而且玉儿明知她受伤还把她关进牢里?她是在哪里受的伤?是在我的墓室吗?”
“侯爷还不知道啊?”谢承愣了一下,忙又告知:“那天侯爷在墓室重伤昏迷,多亏太子妃及时赶到,把您和桃姑娘送了回来。当时长公主胸口上还插着长剑,就被太子妃送到了牢里。长公主府的下人哭天喊地跪求宣御医,太子妃固是不肯,扬言就是要长公主死在牢里……这些话后来都传进了官家耳朵,您想长公主毕竟是官家的亲妹妹,官家那般爱惜名声,能不生太子妃的气吗?”
“桃叶……”王敬的手微微抬起。
桃叶生怕王敬又动得疼了,忙半蹲在床边,把手放在王敬的手上。
王敬就握住了桃叶的手,低声问:“你怎么不劝着玉儿呢?哪能任由她草菅人命?难道你当时不知道司姚受伤?还是不知道玉儿把司姚关进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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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知道官家会因此惩罚太子妃罢了。”桃叶望着王敬,语调怪怪的,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王敬诧然惊了一下,他没想到桃叶会这样说,这不像桃叶一贯的为人。
桃叶嘴角微扬,那是冷漠的笑意,淡淡解释道:“二哥可能有点误会,太子妃只是把长公主关了起来,并不曾伤害过她,长公主胸口那柄长剑,是我刺进去的。”
“你?”王敬不知有多么吃惊,他最清楚,桃叶总是同情心泛滥,常常善良到没有底线。
“对,就是我,我后悔了,我不该为司姚求情,我也不该为那些姓孟的妃子求情……是我给了她们机会把你整成这样……你敢照照镜子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桃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笑得甚至有几分癫狂。
王敬听得很明白,他不必照镜子,他想桃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忘了他是个瞎子。
但他已经明白,如果当年的他确实是「建康第一美男」,那现在大约就是「建康第一丑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