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要跌?胡说八道,我家那边昨天还涨了两百块,谁说要跌的啊?”
“阿洋啊,文静她老公。”
“什么文静她老公,是文姝她老公,文静是三舅他小女儿,文姝是大女儿。文姝她老公在叉叉局上班的,文静她老公叫阿明,是那个什么书法家协会的会长。”
“秘书长!”
“对对对,秘书长,秘书长!他女儿在W大学读书的嘛,叫小婉的是吧?唉,现在大家上班那么忙,一年都见不到两次,人都记不住了……对了,刚才说什么来的?”
“房价要跌啊。”
“放踏马的屁!”
“……”
关于房价的小道消息,从梁鑫的嘴里出来,经过周振洋和赵宗明的嘴,很快就被梁思云的两个女儿知道。然后两个娘们儿一知道,紧接着,那就整个家族都知道了。
W市房地产泡沫的噩耗不胫而走,在上坟路上引发梁家人集体热议。
而且这群人讨论这件事的态度,可比网上那些键盘侠真情投入多了。
因为跟网上的穷逼们相比,梁家这支大队,那是真的在祖国的房地产事业上扔进了真金白银,少则百十来万,多的几百、上千万都有,绝逼是W市炒房大军中,一支绝对有实力的主力人马。因此面对房价要跌的这番“诅咒”,心情无疑相当愤怒。
他们高声讨伐着周振洋的傻逼论调,丝毫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发生——
就算要发生,也应该是他们成功逃顶之后再发生,而绝不应该是现在!
特么的,眼见着都要过年了,说这种事是在恶心谁呢?
造谣!纯属造谣!
“妈的有病吧,现在好的地段,房子抢都抢不到,跌他妈啊。”
“小声点,小声点,说不定是真的呢?待会儿上去了,找他再问问吧。”
“问个屁……”刚才在新城小区门口问梁鑫身份的那个人,没好气地翻白眼道,“我特么上个星期才买了两个人民路的门面,那个东风房地产的打九折卖的,我特么还找了人情才把那两套都买下来。跌?上哪里跌去啊?”
“东风房地产?”
“就是东风投资嘛,要去外面开发了,现在这边在回笼资金,才打折让我们捡点便宜。”
“哎哟,那人民路的门面现在可不便宜啊……”
“会继续涨的!”接盘侠满脸焦躁。
“是是是,会涨的,会涨的……”
“肯定会涨的!”
“怎么回事?”人群的前方,梁思云不多时也听到了动静,询问身边的几个女儿、女婿。
梁步勋简单地把事情跟老爷子一说。
梁思云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却也只是无奈地摇头。
炒房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支持、不鼓励也不反对的,因为知道市场的变幻莫测,所以向来他对这件事都持十分谨慎的态度——哪怕他本人之前就是分管全市的经济建设工作,可任期上,正好完全和W市的旧城改造高峰期完美错过,对一些“内幕”,他知道得也并不比普通老百姓多多少,只是凭借自身扎实的理论功底,他大致能预测,房价会涨是一定的,可至于什么时候“塌方”,或者说什么时候会“趋于稳定”,这就完全没办法做具体判断。
所以当不少家族“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时候,梁家这边的炒房行动,大部分都是单打独斗,偶尔有联合组队的,也是三三两两,不成气候。所以别看总体投入的资金量大,投资的地段却都十分分散。家族关系在中间起到的作用,主要还是互相之间的资金拆借,以及彼此给对方作担保,风险共享,收益反倒却并不共享。
某种意义上讲,梁家这群人,也算是炒房界里相当讲情义的了。
——赚了算你们自己的,亏了算大家的。
所以梁思云作为家族的中流砥柱,这几年来,也一直就没说什么。毕竟他总不能仗着自己的辈分和威望,阻止家中的晚辈们走向发家致富之路吧?
而他自己家里,他对梁步勋的嘱咐,也就是尽可能地不要加杠杆去做,要量力而行。可两个女儿那边的小家庭,他就插不上嘴。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周振洋和赵宗明两个女婿,也都是手腕不弱的人,他们要做什么,退下来的梁思云根本拦不住。
甚至连这几年他俩到底炒房炒到什么规模了,梁思云都不是完全清楚。
就更谈不上,能指点他们什么。
“唉……”梁思云叹口气,只是道,“我就说了要小心,这个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的。市场风向一起来,有时候靠国家的力量都控制不住。你自己不要紧吧?”
“我没事。”梁步勋笑道,“我都是用自己的钱买的,银行就借了八十万,现在就算房价打个对折,我算下来都是赚的,再说这几年光收租也收了不少钱了。大不了就放着嘛,以后继续收租,能卖就卖掉一两套,本钱就回来了。以后躺着都是赚。”
梁思云点点头,说道:“你运气好,进去得早,也没乱搞。”
梁步勋忽然又声音一低,对梁思云道:“我听说阿鑫借了一个多亿,在首都买了三栋大楼。”
“一个亿?”梁思云瞬间眼神一变。
梁步勋道:“爸,首都那边的房价,总不会出问题吧?”
“不好说……”梁思云很实事求是地摇摇头,又转头望向梁鑫和江玲玲的方向,看着小两口手牵着手,言笑晏晏、恩恩爱爱的样子,微微皱眉道,“这个孩子,真是胆大包天。”
梁步勋道:“万一亏了,怕是要死人啊。”
梁思云责怪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是刚知道啊。”梁步勋道,“阿鑫他女朋友跟小婉说的。”
梁思云又望向赵晓婉。
他的这个不成器的小外孙女,这会儿正缠着梁鑫和江玲玲,叽叽喳喳地问着选美的事情。梁思云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看情况吧,总不能现在又反悔了。”
梁步勋道:“要是首都那边真的有戏,我看我也可以去那边凑一股。爸,你看怎么样?”
梁思云想了想,却不表态,只是说道:“你自己判断吧,我也说不好。”
梁步勋道:“爸,你变保守了啊。”
“老了嘛。”梁思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让我还怎么像你们这样冒风险?”
梁步勋无言以对。
队伍在嘈杂中继续前进,几百人的大部队,因为体力原因和亲疏远近的关系,前前后后分散开很远。先头部队快到山顶的时候,最后面的人,才刚刚过了山腰没多远。
梁鑫和江玲玲精力旺盛,哪怕昨晚上疾风骤雨地战斗过,今天爬山也不腿软。
十点半左右,就走过长长的山道,他俩和赵晓婉、周若晴几个年轻人,第一批抵达到深山密林处的一间规模不小的老院子前。站在高处眺望,还能看到老院子后面,有一整片的“太师椅坟”,整治青山白化的力量,显然是没能突击到这里来。
这里便是今天上坟的目的地,梁家山祠堂。
到地方后,梁家山祠堂里还有比梁鑫他们更早过来的人,已经在祠堂里准备好了早饭,梁步勋带着梁鑫他们进屋吃饭。祠堂的入口大门造得很有气势,看起来应该是不太久之前翻修过的,围墙也至少是七成新,明显带有本地九十年代的修建风格。
梁鑫牵着江玲玲的手,迈过高高的门槛,从高大的正门走过。
进去后,映入眼帘的就一个古代的科举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