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豪收到自己一直联系的那个法律援助律师的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他这次来住的那个小旅馆逼仄的房间里抱头痛哭。
五月份在前城耗了一个月,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结果就是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花了个干净,董承玺是压根没见到的,董春友见了面也是着急跳脚帮不上什么忙,法律援助那边也是不冷不热的,如果不是这个律师主动添加董承豪的微信了解案情帮着梳理情况,董承豪和董二夫人更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回到湖城董二夫人就病倒了,家里的天算是彻底塌了,董承豪的工作本来就刚干没多久,整个五月份都不来老板已经找了新人了,董二夫人的保洁公司虽然没把她开了,但是董二夫人回来也接不到像样的固定的活儿了,更何况董二夫人这一病,很多活儿也干不了,。
石材仓库里董家母子的东西也被随便堆放在仓库区域的一角,董承豪身上没剩什么钱了,如此绝境之下他甚至也想过一死了之,母子两个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好董二夫人的老板人挺厚道,说有一个劳保仓库放着很久没用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把东西先放那儿,董家母子这才算勉强有了个住的地方。
董二夫人的病也没钱去大医院检查治疗,都是附近小诊所随便拿点药,吃不好就再挂瓶水,就这么有一天没一天的,在小诊所里陪董二夫人拿药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自称是个直播经纪人,说他们有一种直播赚钱挺容易的,就是卖惨,看董二夫人穿的像个保洁,这个职业本来就是个爆点,而且董二夫人看着长的也有几分上镜,生病的保洁没钱治病,这个题材太好了,他们想孵化一下。
董承豪一开始是根本不感兴趣的,他毕竟是被监狱改造过的人,也怕被骗,但是董二夫人很感兴趣,马上就留了联系方式聊了起来,董承豪一再的反对也没用,董二夫人瞒着董承豪就签了合同,对方很快就送了设备过来,还有个什么所谓的助播过来帮着搞,一开始只是让董二夫人上班的时候直播一下,然后按照助播的要求说一些卖惨的词儿,再由公司投流,昔日养尊处优的总裁夫人家道中落当保洁,这个人设本来就够吸引眼球,投流以后效果还可以,每次直播有那么千把号人看,也有一些小金额的打赏,公司里其他几个主播前辈性质也都差不多,基本都是搞怪扮丑,卖惨卖苦这种类型,也在公司的安排下给董二夫人的直播间引流,干点什么PK之类的,一场下来打赏的也有百十块,董二夫人觉得自己这是总算找了个能来点外快还轻松的兼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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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承豪又回到了家具城当搬运工,干一天算一天,也有些以前的共有和他聊天,董承豪也不敢说自己的弟弟这是杀人未遂,只是说打伤了人,但是对方不肯和解,这时候一个工友说不和解不就是钱没给到位吗,多拿点钱赔给对方肯定没问题,一句话确实是没什么错,但是就像一把利刃戳进了董承豪的胸膛里,他当然也知道找董岑岩和解这种事情没有钱肯定是不行的,但他连董岑岩在哪都找不到,其实之前他一直以为董岑岩是叫董承严的,他对董岑岩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一年董岑岩回来的时候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瘦的锁骨突出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话已经是彻底不会说了,不干活的时候就跟个死人一样无声无息的站着或者坐着,听厂里亲戚说在仓库理完货下来满脸都是血,然后就再没见过了,他甚至以为董岑岩肯定是死外面了,直到道自己被抓入狱,律师告诉他举报人叫董岑岩的时候,他很久都不能相信,还和律师反复确认了是董承严吗,律师说反正就是你爸和他前妻生的那个儿子,他才终于有点相信。
出狱的时候和董岑岩那次短暂的会面,董承豪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董岑岩总是给人一种他活不长了的感觉,他知道董岑岩出生的时候娘胎里带出来什么先天疾病,这个好像全厂的人都知道,身体不好,那次见面董岑岩整个人白的就像一张纸,给人的感觉也是又薄又脆,一身打扮也很普通,看不出来过的好或者不好,董承豪甚至自欺欺人的想过也许董岑岩这个样子是已经嗑药到快死了,毕竟他看上去真的有种生命值已经进入倒计时的样子,谁知道被董承玺下这样的死手都没死。
这两个月每一次绝望的时候董承豪甚至都在想,为什么董承玺就这么不中用呢,如果能给董岑岩来个痛快的直接把人弄死,妈妈也就彻底没了希望,家里人也就不必再为了这个看着就不可能有结果的所谓谅解材料再一次跌入地狱,是啊,都说什么钱赔到位了什么谅解拿不到,董承豪问过这个还愿意和他说几句看着有希望帮他们家一把的援助律师,就董岑岩这个伤情,争取谅解意义也不是很大,董承豪也把这个情况反馈了个自己的母亲,但是董二夫人一听这话就歇斯底里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为董承玺去尽这一切的努力,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前这些辖制董春友的手段,现在她又全部拿出来对付董承豪,这个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还说等这个月工资以及直播的分成来了,就让董承豪再去一趟前城找董岑岩,话说的也很绝,让董承豪就是跪也要跪死在董岑岩的家门口,情绪激动起来一会儿要拿着剪刀捅脖子一会儿要用绳子勒死自己,董承豪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让母亲冷静下来,只能先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