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日志 – 太阳日227
卧槽。操,操,操,操。
引擎测试并没有按计划进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进行。本来一切都进展顺利,结果星光熠熠用来举起引擎的魔法电池突然莫名其妙发生了故障。(当然这种说法的确是夸张了一点;出问题的电池是经历过飞船坠毁而幸存的两块电池之一——而且是放置在引擎舱内没有固定好的那块,在小马飞船栽到火星表面机腹着地时像枚弹珠一样在舱内四下乱飞。但是即便它样貌坑坑洼洼,在今天出事之前也都一直能正常工作,所以问题在于为什么它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反正魔法撂挑子不干了,当时星光正在半空中大约二十英尺的高度托举着一吨半不到的引擎部件以步行速度飘向火球与我搭建的引擎吊架。然而悬浮在行星表面二十英尺半空中的重物一般有个特点,就是它们往往并不情愿停留在高处。星光的法术停摆,她倒下了,引擎也开始从空中掉落下来。
猜猜看当时运气爆表正好站在引擎下方的是哪位?没错,就是当仁不让的火星头号受气包。这个星球捅过我刀子,放火活烧我,把我装进汤罐里头抛来抛去,试图引起失压把我吸出舱外,现在又要把等同于几台大型售货机当量的重物砸到我身上看我到底要怎么扛过这种打击。
所幸我们这么个神仙机组里会使魔法的还有另一位;正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像个空汽水罐一样接受降维打击时,蜓蜓靠她的魔法抓起引擎,把它放到了我身旁的地面上。她救了我的命。
其实她还可能为了救我的命牺牲了她自己。这种一换一可划不来。地球上还有几十亿个像我这样的人,但她可是这个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强行施放这样的咒语让她失去了很多——这里我指的是质量。我把她了无生气的躯干抬离地面时着实吃了一惊;她的重量感觉起来虚若无物,这种说法可不是比喻修辞。
我们把两位伤者运送回居住舱,脱下她们身上的太空服。星光呈现出了她平常的魔能耗尽症状。她应该并无大碍。至于蜓蜓……呃,虽然她平时一直都是浑身孔洞,无论四肢还是翅膀甚至连耳朵都长着可爱的小洞;但是现在她的躯体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团枯枝败絮。她的躯干布满凹陷,面部皱缩得不成样子,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风干的虫虫马标本,我一点都不开玩笑。
我又穿好太空服到舱外拿秤,把蜓蜓放了上去。在一百多个太阳日之前,我曾经在飞火的协助下为小马们做过一系列体检。当时蜓蜓的体重是43.5千克——她站立起来可能大约五尺二,以一个相当身高的瘦弱女子为标准还是轻了一点。
现在呢?几乎刚好是二十千克。
二十。
都这样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然而她的确尚有生命迹象。她还在呼吸,不过仅此而已。
其他一切事务统统暂停。根据莓莓的建议,我们全体甚至包括星光在内都一直围坐在蜓蜓周围,尝试把我们的爱灌注给她。
飞火命令我们架设起那块完好的电池进行魔法场投射,装置运行了大约半小时左右。不瞒你们说,情况真的很反常。魔力迸射时居住舱内其余部分都会像以往一样焕发出明亮鲜艳的色彩,但蜓蜓却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黑洞。并没有任何引力作用,我也尝试过把螺丝刀,还有我的手先后探入魔法场,都能够触碰到蜓蜓的身体,但是我们目光所及的只是一层从头到尾把这只小虫完全包裹起来的黑暗。
这个措施起了作用——情况有了部分好转。电池能量用尽之后我们关闭了装置,蜓蜓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干瘪嶙峋了。我又去称了称她的体重,现在上升到了二十七千克,希望这意味着她正在逐渐恢复。
但我一直忍不住想起二战末期那些集中营囚犯的例子。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凭借机遇或强大意志逃离了纳粹死亡集中营或日本战俘集中营,却由于得到救援后尝试摄入的食物过多而活活撑死。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突然增加的食物供应。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我们对蜓蜓的抢救可能会导致同样的后果。我们都已经没了主意不知该何去何从,甚至连飞火也是无能为力。莓莓告诉我他们那边的上司正在想办法找来一位虫虫马医师尽快与我们联系。我希望他们能加快速度,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小马们实际还想过要去洞穴把所有电池都马上带过来。我告诉他们这个不行。现在马上就要日落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冒险在天黑之后离开居住区的视线范围。而且星光也去不成,所以他们能带回来的也都只能是低电量的电池。这样的电池我们这里也还有几块,今晚可以全部排空帮助蜓蜓继续恢复。明天星光的状态也许能好一些,可以转移能量贮满几块电池再带回来。
现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照看,我们等待,我们热爱。
今晚不看电视不读书也上不了英语课。大家都没有心情。没吃土豆也没吃干草。大家也都不饿,顾不着吃饭。我们只是轮流握着蜓蜓的蹄子,注视着,期待着。
对了,现在又该轮到我了。